矢吹朔看了看,四周,然后瞄准了最大的那个长沙发。他双臂揽着中原中也的腰,两人身高相差无几,再加上他的力气本来就不是很大,这样的情况下,很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挪到了沙发面前。
然后扑通——两个人一起倒了下去。
矢吹朔挣扎着爬起来,把中原中也朝沙发里侧推了推,他落地朝楼上走去——准备去把被子枕头什么的拿下来。既然没办法把中也老师带上去,那就只能委屈老师在沙发上睡一晚了。
这个时候的矢吹朔,还并不明白,醉酒的中原中也到底是多难以理解的存在。所以他在听见楼下传来的巨大响动时——第一个反应是有袭击。
担忧着中也老师的他在冲出房间,看见楼下的惨状时……
刚刚还貌似乖巧睡着的黑手党干部站在蜘蛛网一般裂开的地面,低垂着头,帽子遮住了大半脸庞看不清楚表情。刚刚还完好的沙发已经成了七零八落的碎片,从碎片的分布范围来看……是重力碾压造成的没错。
没有敌人。
矢吹朔松了口气,他慢慢走下楼,朝站在中间的人慢慢靠近。就像是那天森鸥外看到的一样,自然而然的——谁会去戒备空气呢?
或许是因为常年与冰为伍,矢吹朔在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时候,已经有了这种特质。只要他想,除非真正看到,否则不会有人能察觉到他的存在,像是化作些微冷冽的空气一般的存在感。
淡金色的眼眸在对上那双醉意朦胧的蓝眸时,无机质的冷光悉数散去,矢吹朔眨了眨眼睛:“所以,还是醉着啊,中也老师。”
中原中也现在脑子里像是塞满了正在剧烈爆炸的烟花,炸的他神志不清的同时眼前也是花花绿绿的一片。这让他有点不高兴,他怎么能不高兴呢?哦因为眼前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儿,简单,全部碾碎就是了——反正谁敢让他不高兴,他就让谁不痛快,还免费附送三途川终生旅游卷,
中原中也也跟着眨了眨眼睛,手摁住了白发少年的肩膀,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到了最近。他盯着少年的眼睛,有些困惑。什么啊,这个是……颜色,很漂亮。
暗淡的光线下,像是所有的光都被凝聚在了那双淡金色的眼睛里。金色的瞳孔最上方,颜色最深,然后一点一点的过渡到了瞳孔底部,成了质地略透明的金。那是一双那一用语言来形容的眼睛,若非其中溢满了对眼前之人的依赖,亲昵,还有那一抹主人都不知道的渴望,那根本就不像是人类该拥有的眼眸。
过于通透,过于纯粹,过于漠然。
“中也老师?”矢吹朔尝试着抬手,拍了拍中原中也的手臂。“还记得我是谁吗?”
或许是仗着中原中也喝醉了,矢吹朔完全不用假装激动了——他很是自然的凑近,跟黑手党干部额头抵着额头,一脸的满足。啊,这种肌肤相贴的温度……他只会因为这样亲密的接触而喜悦,然后,渴望更多温暖。
“……太宰……”中原中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突然想起了很久的一件事情,这让他有点恶心。那是一个凌晨,他累死累活的踹翻最后一个敌人,把对方的脑袋完整的摁进水泥地里,鲜血在裂开的地面绽放出奇形怪状的花纹。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看见在清晨第一缕璀璨的光辉中,他那个只动嘴不动手的废柴搭档呈自由落体的姿势从七楼跃下——当时他只能不知道艹谁的艹了一声,然后咬牙切齿的去救人。那个时候的他多天真,居然还会因为是搭档就去救那种天生合该被切成碎片再拿钢板拍碎的自杀狂魔——如果时间能倒转他绝对会假装没看到让人摔死。而那个时候的阳光,好像就是这种颜色的……
所以……
“我后悔了……”当初怎么就没让你摔死呢?现在整天在他眼前瞎蹦跶,想打死还要考虑打死一个干部的后果。
后悔?后悔什么?!啊?!中也老师你说清楚啊!?矢吹朔整个人跟雷劈了似的,他愕然的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的黑手党干部的脸,身体里充满了某种他没有体会过的剧烈的情绪,让他不自觉红了眼睛,然后……异能力又一次的失控了——
中原中也手指上蔓延了一块又一块的的冰晶,他屈起手指,随着咔擦声,冰块应声而碎。再然后,战斗本能苏醒,矢吹朔啪叽一下,单膝跪地——骤然加重的重力之下,几个呼吸后,他趴到了地上。
有点懵。
顺便委屈。
说好的讨厌太宰干部呢?!中也老师你这个骗子!
中原中也紧跟着跌坐下来,他皱着眉头,似乎清醒了一些:“……你趴在地上干什么?”刚刚发生了什么……有点恶心,想吐……他脑海里漫无边际的想着。
矢吹朔挣扎着抬头,把一双溢满泪水的眼睛给他看:“中也老师你做的好事忘了吗?……”
“……呕……”然而,刚刚还在眼前的黑手党干部已经不见了,而这时,从角落里传来了某种声音。
挂的差不多的中原中也手撑着墙壁,吐了个昏天黑地。
吐完之后他显然又断片了,四下看了看,压根没还在地上趴着的弟子,然后目标明确的朝着二楼走去。摇摇晃晃的样子让人不禁担心他会从楼梯上一个后仰就摔下去——然而实际上,直到矢吹朔看不见人了,他也没摔下来。
矢吹朔:我的悲伤辣么大——中也老师你放我起来!
趴在地上的白发少年不由得开始怀疑人生。
矢吹朔从小就知道自己与众不同,天生低于常人的体温,指尖偶尔冒出来的冰花,和普通小孩子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式。生活在孤儿院就像是一只孤狼误入羊群一样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