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被拒绝后便不劝了,转而拿出锦帕递给小姐,让她擦擦鼻尖的汗珠。
姜静行在一旁看了半天,粲然一笑,走上前去。
姜绾看见她,立即惊喜道:“父亲怎么来了?”
姜静行点点头没说话,只在经过一排箭筒时停留一瞬,修长手指一勾,几只细长羽箭便夹在指尖,她递过一只给姜绾,温声道:“搭箭再射一次,听我话。”
姜绾睁大眼睛,顿时不觉得累了,她开心地接过那支羽箭,转身摆出射箭的姿势。
姜静行走到她身后站定,然后伸手按住她的肩胛,“腰挺直,肩要放平,两脚错开,脚尖向前,与肩同宽……”
姜绾不敢走神,一一照做,不断调整拉弓的姿势。
“虎口用力握紧,手臂要伸直,这样才好发力。”姜静行侧身看了看,见女儿动作标准了,又探头试了试准心,然后用手指将箭头向左拨一寸,“不要紧张,放缓呼吸,对……记住现在的感觉,用下颚瞄准,手肘慢慢拉开,拉到满弓……射!”
随着她一声令下,羽箭脱弦而出,直直扎进树干,箭尾红翎颤了颤,不再动了。
“小姐好厉害!”秋禾抱着箭筒欢呼,“大人也好厉害!”
姜静行将手中几只箭递给姜绾,“你年岁少,重箭不适合,先用细箭练手,找找感觉。”
姜绾重重地点头,刚才那支箭无疑给了她很大的信心,她起兴又射了几箭,几乎都中了,小姑娘开心地踮脚,眼睛又明又亮。
姜静行走到廊下看了一会儿,趁着换箭的功夫,招手将人唤到身边。
“怎么顶着大太阳练箭了?今日没出府?”
姜绾摇头,笑的眉梢弯成月牙,“没出去,平日都是傍晚的,不过今早绮南递了帖子来,说请我去府上住一晚,我也想着问问她去书院的事儿,便应了。”
姜静行听得目光深了深,她没想到姜绾竟然还不知道,不由默声几息,“那就去吧,你们好好聊一聊。”
姜绾不知其中深意,点点头,又回了演武台。
姜静行目送姜绾离开,叹口气,向主院走去,这时才觉心累的不行。
有惊无险地过完这一日。
第二日,辰王府的车架如期而至。羽林卫开道,长安街两侧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转眼便将街头巷尾有关姜静行的风流韵事压了下去。有那一二闲钱的,还买了些菜叶拿着扔人,若是身无余物,也少不得骂上几句贪官,再称赞两句辰王的深明大义。
武德帝下旨让儿子回府休养,等三日后再入宫。
这三日里,姜绾递话给家里,说要在魏国公府再住上几日。姜璇也终于知道她的“好兄长”都造了什么孽,连着好几天,都没给姜静行个好脸色瞧。
头一次被家里两个女人排斥,姜静行也乐得自在。
她往泰安楼和辰王府递了几回话,谁知道,结果根本没人搭理她。
听着暗卫递来的话,姜静行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不痛快,“他真这么说?”
暗卫将头低的死死的,同时双手将玉佩捧过头顶,平静道:“回大人,是原话。”
“行,本公知道了。”姜静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按捺住心头的怒气,挥手让人退下,等人走了好一会儿,才沉着脸拾起桌上玉佩仔细看了看。
然后冷笑两声,“你好样的,陆执徐,现在想和我撇清关系,晚了!”
语言直白年鸣英
“送到了?”
“送到了。”
乾一站在阶下,脸上欲言又止,可看着陆执徐的脸色,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而陆执徐脸色极冷极淡,如同天际漂浮的云,风一吹便散了。
他一手去斟茶,头也不抬地问道:“说了什么?”
乾一左手不自觉按上腰间佩剑,他小心觑着亭子里的人,心提到了嗓子眼:“靖国公只收下玉佩,并未说什么。”
手上微顿,清亮的茶汤晃了晃,陆执徐低下头饮茶,好似根本没听到乾一的回话。
荆州酷暑炎热,他一来一回用了两个月,走时还是正夏,回京时已是初秋,辰王府的景致一成不变,却让人凭空生出一种物是人非之感。
陆执徐垂眸看向膝前的长琴,心随意动,随手拨弄两下,琴音颤颤,慢慢成了调子。
乾一默默站到亭外一角,觉得有点冷了,便让人回屋取裘衣过来。
一场秋雨一场凉。
昨夜落了两个时辰的秋水,清早起来,辰王府伺候的内监便觉凉风阵阵,命人取了厚衣薄裘出来备好,此时陆执徐裹着鸦青裘衣坐在亭子里小憩,身前是黑漆长案,上面摆着香炉古籍,比起骄奢华贵的皇室子弟,到更像是山野间的文人隐士。
年鸣英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副情景。
冒然打断他人抚琴是无礼之举,年鸣英站在乾一身边等着,一道去听亭子里的琴声。
他出身微寒,君子六艺勉强学了个笼统,更别说处处烧钱的长琴古筝了,也是直到有了官身,碍于平日交际需要,才捡起来学了一二。
可比起读书习文这种要下苦功夫的事,音律一道无疑更重天赋。
许是从小就没培养出来这方面的天赋,年鸣英至今也就听个心情,他心情好,就觉得曲子也好,一旦心情不好了,再欢快的琴声到了他耳朵里,也是凄凄惨惨戚戚。
今日无疑是个好心情,年鸣英听罢,只觉琴声清越入耳,泄如流水晓畅。
待到一曲终了,陆执徐一手虚虚压着琴弦,一手去翻案角的琴谱。
年鸣英见此,只好上前行礼,他先客气地夸了两句刚才的琴音,谁知陆执徐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隐隐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