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后悔了吗?”靳子嘉的语气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谈不上,后悔也是一件费精力的事,我没那么多精力。”
“是么?那就快睡吧。”靳子嘉说完后拿起了一份文件翻看了起来。
每每同他说话,尹岑都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擅长四两拔千斤,从不会正面回答问题。
“你在我睡不着。”尹岑说道。
“我没在也没见你睡着。”靳子嘉头也不抬,“如果你失眠,我替你叫医生过来。”
尹岑现在最怕的就是医生,也不愿意因为这点儿事大半夜的打扰别人,闷闷的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病房里只留了一盏灯,床边偶尔会传来靳子嘉翻阅文件清脆的哗哗声,她心浮气躁,但赶也赶不走这人,只能说服自己将他当成隐形人。
也许是做了剧烈的心理斗争的缘故,她生出了几分倦意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医生一早来查房,告诉她过几天会有一位脑科方面的权威专家过来替她会诊,那专家的名字在嘉内如雷贯耳,几个实习医生得见大佬都兴奋不已,开玩笑说是托了尹岑的福。
这事儿无论是她父亲还是靳延習都未同她说过,她一头雾水。医生走后她立即就查了那位专家的资料,心里的疑惑也一点点的被放大。
她从不怀疑她父亲对她的爱护,这些日子以来,他没少为她的事情奔波。那位专家并不是那么轻易就请得动的,如果能请得动,想必他早就将人请了过来。
她犹豫了一下,给她父亲打去电话。这事儿尹其元自然是知道,当她问起是谁请来的专家时他却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代表着答案,尹岑问道:“人……是靳子嘉请来的吗?”
“是。”他还要说什么,但还没开口,尹岑就说道:“爸爸,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这些我应该有知情权。我不会再进行会诊,如果您坚持,从今天起我不会再配合任何治疗。”
她说完这话不等那边的尹其元再说什么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病房里静得没有一点儿声音,她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平复下去,闭上了眼睛。
接到她的电话,尹其元很快就赶了过来。他知道女儿的倔强,急得团团转,费尽口舌的说这位专家的行程早已排到了半年后,这次请他过来靳子嘉费了很多心思,试图说服女儿让她改变心意。
但无论他说什么尹岑都不为所动,甚至完全拒绝交流。
尹其元毫无办法,只能给靳延習打电话,请他过来劝尹岑。
靳延習完全没有想到她会那么坚决的拒绝,来到病房后坐了会儿,轻轻的问道:“阿岑,你一直都还很在乎他是不是?”
“当然不是。已经跳过了一次坑,难道还有人会跳第二次吗?我只是不愿意再欠任何人情,我的身体我最清楚,不用再那么大动干戈。”
“如果是请动这位专家的人不是靳子嘉,你还会那么坚决的拒绝吗?”
尹岑一时哑然。
靳延習淡淡的笑了笑,说:“看吧,你仍然在乎他。如果不在乎他,他和甲乙丙丁没什么区别,你就不会那么在意这事。”
尹岑苦笑了一声,说道:“阿習,我知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我意已决,你不用再劝我。”
靳延習原本是想用激将法让她应下,谁知道她压根就不上当。他不由气馁,刚想要再说点儿什么的,靳子嘉就推开病房的门走了进来。
这是那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不是在深夜,且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这儿。
“你出去,我来和她谈。”他的声音低沉不带任何感情,他应该是早过来了,也应该听到了她和靳延習的对话。
靳延習难得的没和他起任何争执,一言不发的出了病房。
他走后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靳子嘉是下班后过来的,一身正装,英俊的脸上带着疲惫,他静静的站在床前,问道:“除了我,任何人请来的人你都会答应对不对?”再见后他第一次叫了她的名字,说:“尹岑,你已经是成年人,应该很清楚这不是任性的时候。你可以拒绝,也可以对自己的身体不管不顾,但希望你不要只考虑你自己,想你爸爸和靳延習,你一旦有任何事,他们只会比你这个当事人更加的痛苦难过。”
他不等尹岑说话,又继续说道:“你以为这段时间你爸爸是为了工作一直在忙碌吗?并不。他公司的事儿已经交给了别人处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跑各地有名的医院,查阅着类似的病例。还有靳延習……”
“别说了。”尹岑打断了他的话,她垂下头,闭上了眼睛。
靳延習虽是出去了,但却一直等在门口。见病房里的气氛诡异,他担心靳子嘉会刺激到尹岑,马上就推门进来,带着敌意的看了靳子嘉一眼,匆匆的走到床边,低低的叫了一声阿岑。
尹岑睁开了眼睛,轻轻的说道:“阿習,我想要静静。”
靳延習恶狠狠的瞪了靳子嘉一眼,应了一声好,让她有事叫他,往外边儿去了。
他不知道靳子嘉是否有说动尹岑,紧张的等待着。在尹岑将自己独自困在病房里一个来小时后,他推门走了进去。
她哭过了,眼眶红红的。他正要问她靳子嘉是不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了,就听尹岑轻轻的说道:“阿習,这段时间你和我爸爸都辛苦了。”
“不不不,只要你能快点儿好起来,我们一点儿也不辛苦。”靳延習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顿了顿,接着说道:“阿岑,你不用担心会欠靳子嘉人情。我会去和他谈,他要什么我都会给他。”
稍稍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阿岑,我很害怕很害怕会失去你。我可以接受你远远的生活,但决不能接受你有任何闪失。那时候接到你出车祸的电话,你知道吗?那一瞬我感觉我的世界都坍塌了。直到确认你脱离了危险,我才感觉我的心脏重新在跳动。我永远永远再也不要有这样的感觉。”
他紧紧的握住她的手,眼眶泛红。尹岑从没见过这样的靳延習,心脏像是被谁紧紧的捏了一把,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