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墨正在犹豫间,忽然想起了敲门声。宋母去应门,门口站着两个陌生男人,对着屋内三人出示了证件,“你好,我们是警察,请问宋归宜在吗?我们有些事情想配合他调查。”
宋归宜急忙上前,说道:“是我,有什么事吗?”他心里已经浮现出一个隐约的答案,却仍旧等待着一个切实的判决。就像是上绞刑架,光把脖子套进绳圈里还不算,要在脚下悬空的那一刻,才算是真的处决。
那两名警察说道:“是这样的,一位叫黎素的小姐失踪了,她的父亲刚刚报了案,你是她的男朋友,希望你去警局录个口供,配合我们的调查。”
宋归宜点头,很配合地往外走,但那两名警察却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原来情绪激荡之下,宋归宜咬破自己的下唇,一抹血丝缓缓流出来。他却浑然不觉。
死亡的滋味里有泪
宋归宜到了警局,一切按照普遍流程来办。审讯室,警察问话,录口供,签字确认,回家等消息。警察问他的信息都很基本。黎素昨晚几点离开?临走前有什么异样吗?平时有什么仇人吗?你们平时关系如何?
通常这样的单身女性失踪案,男友或伴侣的嫌疑很大,但宋归宜并没有得到潜在嫌疑人的待遇,仍属于受害者家属一类。因为黎素失踪前的监控录像已经找到了,她是在地下停车库被人掳走,行凶者开着她的车离开,初步定性为抢劫案。考虑到陆涛的身份,也不排除绑架的可能。
出了审讯室,宋归宜下唇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了。陪同他的警察是个不苟言笑的方脸男人,脸上有片刻的松动,抽了一张纸巾给他,说道:“你不要担心,现在监控比较多,很容易找到的。”
宋归宜虚弱道:“这样的失踪案一般是黄金48小时,两天之内找不到人,生还的可能性很小了。她是昨天晚上九点多失踪的,现在是晚上八点。你们要正式开始调查也是在明天了。一天以内找到人,基本没希望了。对我来说,找到尸体和找不到人,差别并不大。认尸的话就不用通知我了,她父母可以做。”
对方一时间无言以对。好在王帆得了消息也及时赶过来,拍着宋归宜的背劝他,“你不要放弃希望,要对我们有信心。走访和看监控的同事都在努力,她家里的电话也装了监听设备,如果绑匪打电话来,我们立刻能知道。你放宽心,回家好好休息,说不定明天就有消息了。”
王帆好说歹说,终于领着宋归宜出了警局,但还没走出门,就撞见陆涛从车上下来,应该也是要走过场录个口供。宋归宜在茫茫夜色中辨认出陆涛的身影,深切的恨意涌上心头。
还不等王帆反应,宋归宜就揪着领着甩开他,冲过去要打陆涛。好在旁边两个警察眼疾手快,一人一边胳膊,就近按住宋归宜。可宋归宜身材高大,情绪上来了,莫名生出一种玉石俱焚的劲头,就是这样也险些让他挣脱。直到王帆从地上爬起来,强行把他压在桌上,才勉强稳定了局势。
饶是如此,宋归宜依旧没冷静,对着陆涛的方向嚷道:“你个王八蛋!她是你的女儿啊!你怎么能这么对她!为什么要拖延报警时间,你是不是就要她死!”
王帆怕他惹出事来,急忙道:“你别胡闹了,有什么事情我们会调查的,你不要乱来啊。”
陆涛挥挥手,大度道:“算了,他情绪太激动了,也是人之常情,不要介意,让他回去吧。”然后他面无表情着从被制服的宋归宜身边走过,皮鞋底敲在台阶上,哒哒作响。
因为陆涛的一番话,又加上王帆的说情,宋归宜只挨了一顿训,袭警闹事的罪一笔勾销,没受什么正式的处罚就被放回家了。
过了半小时,陆涛的电话打来,解释道:“你的情绪激动,我暂时不和你计较。不过有些事你不要误会。黎素的失踪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之前叫她回去,是因为李仲平被抓到了,但是他有很大一笔款子没追查到。黎素和他挺熟的,我怀疑她和这件事有关系,就叫去问一问。她说没有,我也就让她走了。没想到她突然失踪了。”
宋归宜道:“哦,所以你是怀疑黎素突然失踪是携款私逃了,所以你不想让我报警。说到底,你担心她要是真的犯罪会影响到你的仕途。你就先把这件事压下来,私下查一查她是不是跑路了。等你确定她是真的失踪了,她是死是活都不会影响你了,你才安心报警。我真佩服你,能活的这么冷血。”
“你这话说得有点难听了,黎素到底是我的女儿,你和她只认识了两年不到,我肯定比你担心她。我也比你了解她,她平时行事作风也不是特别正派的人,我怀疑她也是正常的,谁让事情这么巧合。”
宋归宜没有说话,只是忽然间格格笑个不停,笑声尖锐,像是指甲刮擦着黑板,催得人毛骨悚然。还不等陆涛回话,电话就挂断了。
宋归宜在黑暗中坐起身,他身上庞大的悲伤像是生出切实的形体,吓坏身边的朋友和亲人,他们一致同意留他一个人静静。但他并没有情绪失控,恰恰相反,他宛若身处于一个巨大的黑洞中,完全无知无觉。唯独的他的大脑迅速运作着,像是一个榨汁机压榨着水果,他想要从纷乱的现实中压榨出理智。
黎素失踪了。不,不要把失踪者定为黎素,她的微笑,她的气息,她的温度,她带来的一切回忆只会干扰思考。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失踪了,在超市的地下停车场,调查的第一要务是拿到案发时的监控,警察已经拿到了备份。但王帆为了避嫌不参与调查,就算参与,他也不会把录像给宋归宜。他只能亲自去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