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你吗?”
“是啊,如果你去日本留学,压力会小很多,经济上也不用担心,我去找你也会很方便。我可以为了你不去美国留学,去日本也一样,再学一门语言而已。”
“就这么简单?就是为了谈恋爱,你就想让我放弃。在日本留学,我毕业后最多也就是去大学教琴。你是不是有其他原因想让我放手?你可以直接说出来。”
“没有。”
“那不可能,我不会去日本,除非你给个更合理的理由。”余颂轻轻推开他的怀抱。
安思雨也恼了,嚷道:“还要什么理由。宁晓雨的事还不够吗?你一定要我说实话吗?我觉得你们都是疯子。这就是我不想让你去美国的原因。之前我对古典音乐界不了解,可是看过你的比赛后,我觉得你们的圈子很压抑扭曲。你们表面上是在享受音乐,其实也不过是争一个出名的机会。你们无时无刻不在竞争,稍微有一点失误就会承受巨大压力。你去日本吧,当普通人也能幸福生活的。别当职业钢琴家了。”
“安思雨,你很幸福。你有一对好爸妈。很多人没有,我没有。古典音乐圈子确实压力大,可是真正的压力是家人给你的。哪个父母不想望子成龙,越是无能的父母,越是要把出头的梦想寄托在子女身上。就算我不学琴,正常学习工作,我妈也希望我读最好的大学,有最好的工作,赚最多的钱,出最大的名气。这么一看,当艺术家反而是捷径,至少给我一个好理由能够远离她。”
“不要这样,这样的人生不会快乐。”
“这就是生活,安思雨。多数人的生活就是不快乐。你是少数人,应该好好享受自己的快乐。”
“那我们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觉得我幼稚,我也觉得你偏执。”余颂别过头去要走,安思雨伸手去拦她,想要再劝说几句。
她却冷冷挥开他的手,用一种哀求的口吻,道:“安思雨,求你了,让我走,别逼我对你发火。”
安思雨顺从地收回手,但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刺痛。他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余颂。他始终将她作为受害者同情。她沉默着忍耐不幸,平静地接受委屈,对好运又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怀疑。苍白的面颊一如雨中的脆弱的茉莉花瓣。但他从未看清她的底色。支撑她前行的并非理想,而是隐忍的怒气与阴郁的野心。
余颂知道他总有一天会看清自己的不堪,却未曾想来的如此之快。她平静道:“钢琴是高贵的乐器。我弹钢琴,但不代表我是个高贵的人。”她说完立刻便转身,生怕他看到自己眼中含泪。
天蒙蒙亮时,安思雨才回到家,已是身心俱疲,整整睡了一天。他到下午才醒,又听到楼下有动静,原来是他父亲回来。
下楼打了个招呼,许是由己及人,他竟莫名觉得父亲看起来格外憔悴。他忍不住,道:“爸,你很累吗?”
安父笑道:“你妈刚才说你懂事了,我还不信。没想到已经会体谅大人了。”
安思雨哼哼两声,有意做到他对面,不让他摸自己的头。“我妈又在乱说什么啊?”
安母插话,道:“可不是乱说。我在你爸说昨天的事。我本来以为余颂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能能克服家庭的劣势。现在看来还是不行,她昨天和她亲爸吵架的样子,真的不行。你还是和她保持些距离吧。”
安思雨道:“她爸是她爸,她是她。她肺炎住院,她爸也没去看过她。这件事也是我不对,早知道就不让她爸来了,我本来想热闹一下,趁她心情好的时候,提让她去的事。现在是全没戏了。”
“她去不是很好?你反正也要去留学,到时候也更近一些。”
安思雨道:“我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她……这很复杂,我一时间也解释不清,反正我觉得当钢琴家不好,古典音乐圈子很压抑。”
“既然你大了,就自己拿主意吧。只是有一样,你自己做的决定,自己要负责到底。”安父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我有点累了,飞机上没睡,我去上楼睡一会儿。”
穿过走廊时,他瞥见地上的购物袋,无奈对妻子笑道:“你以后少买一点东西吧,家里都放不下了。你有几只脚啊?买那么多鞋子。”
安母没当真,笑着撒娇道:“怎么了?花你的钱心疼了,又不是付不起。”待安父上楼后,她却收敛笑意,让保姆把没拆过的商品都拿去二手店专卖,又对安思雨低声,道:“这两天你别去烦你爸爸。他刚吹了一笔大生意,正累着呢。”
等待,是余颂最擅长的事。庆功宴闹过一场后,安思雨没让她继续去家里教琴。她也不愿与他尴尬相对,便把多出的时间都用来练琴。她甚至比以前更刻苦,乐谱随身携带。比赛的奖金她全存进银行里,只花了一小笔,买了一副好的耳机,方便在骑车回家的时候听音乐。除了演奏外,好的钢琴家也要善于从其他人的演绎中探求风格。
周修达能看出她的决心,也意识到她是作为强弩之末在硬撑。她已经申请了几家一流音乐学院,要么没有回应,要么不愿意提供全额奖学金。要是再没有好消息,她也快支撑不住。
但周修达只有个坏消息要先告诉她,道:“姜宏出国了,他被我爸托关系介绍给一个维也纳音乐学校的教授,昨天已经通过面试,接下来只要办完签证,他就能入学。”
周修达简单给她看了介绍,余颂自我安慰般,道:“他这个老师好像也不太出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