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执着于留下来了,也太渴望能看着小年一点点长大了,看着他从瞒珊学步再到朝气蓬勃,甚至是到垂暮之年,他每一个精彩的时光我原本都可以不缺席的……”
女鬼抬手轻轻拂过婴儿的衣袖,连侧脸都舍不得摸。
她害怕自己那只冰冷无温的手把他冻醒了,只能用泛起血泪的眸子深情凝望,悲从中来,“你说,小年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的?像你,还是像我……”
“像我们。”
林浩压抑于内心许久的痛苦再也掩盖不住了,那些日日夜夜的思念、愧疚、无助,全部在此时此刻垮掉。
唯独再没有恐惧害怕,也没有可怖的鬼,只有他的妻子,仅此而已。
他嚎啕大哭了起来,顾不得什么流血不流泪的颜面了。
“秀娟……是我对不起你,以后我也不会再找老婆了,我只守着小年,你每年的忌日,我会带着他一起去看你的,带着他成长的点点滴滴,他的所有……”
“好,我等着你,别哭啊,吵醒小年就不好了,我不想让他看见我现在这个样子。”
女鬼将头轻靠着林浩,只能隔着空气抚摸他的脸庞,和已经风干的泪痕。
林浩早就泣不成声了,那瘦削的脊背,猛烈地抽蓄起来,好像哭得随时都会晕眩,“对不起……对不起,我对不起你……”
“不,我该谢谢你。”女鬼身上的红绳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她也不逃了,背对着那父子两人站在江楼弃面前,眼底翻腾的情绪剧烈涌动,十指攥紧嵌入掌心,最终也只是扯出一个惨淡的笑,“你们把我带走吧。”
江楼弃点头,眼神里逶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怜悯,“嗯,一路走好。”
昏黄的灯光变得朦胧浅淡,周遭空气丝丝阴冷。
女鬼站在阎罗令的笼罩中,一眼也舍不得再回头去看。
对于这世间来说,她已经死了,回头只会更舍不得。
“哇哇哇!”
婴儿许是感应到了母亲的离开,撕心裂肺地啼哭起来,小手抓紧了林浩的衣服,连那颗舍不得放开的琉璃球都滚落在地了。
“不哭不哭,小年乖,妈妈只是提前去下一世给我们布好家了。”林浩把脸贴在他的额头上,但愿自己的这一点温度能安慰他。
江楼弃轻叹须臾,拍了拍男人的肩膀,“林先生,我们就先走了,以后你儿子不会再无缘无故发烧生病了。”
“好好,谢谢你们!”林浩起身还想送一下几人,却被江楼弃抬手阻止了:“外面风大,不用送了,照顾好自己。”
一出房子,江楼弃毫不客气地就把另外两个同事驱赶走了,独独留下自己跟谢九尘走在这偌大沉静的夜路里。
今晚的路灯格外柔丽轻和,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映照着每一位过客所走过的足迹。
“他们两个一下班就跑的比谁都快,简直没救了。”江楼弃悠闲地散着步,唇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微笑,“谢老师,要不然我送你回去吧,有点晚了哦。”
如果那两个同事知道他们的领导在后面这般乱说,估计会气不打一处来吧。
“正常,工作久了难免会产生厌恶逆反的心理。”
谢九尘总有意无意地跟他保持一段距离,对方却跟假装没看见一样悄悄往自己旁边挪动。
他只好微微侧眸不去看那人,“还有,我可以自己回去,你不必送我。”
江楼弃习惯性地将双手插进大衣兜里,舌尖低了抵腮,“没事,顺路嘛。”
“顺路吗?我记得sne特务所是在北安街14号,教师宿舍楼是在森和街13号的。”谢九尘跟复读机般说的一丝不紊,思路清晰。
闻言,江楼弃噗嗤一笑,抬起眼皮凝视着他,体贴地问了句:“你是不是严重路痴啊?这都要背下来,不过我不住在特务所里,住的单身公寓。”
谢九尘眉心微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眼中不曾落过一粒尘埃,连声音也是淡然平静,“嗯,有点吧,靠自己记住总归是好的。”?
瓜虽然不甜,但解渴啊
“确实,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
江楼弃低头悄悄踢着路边的一块小石头,忽而又想起来什么,抬头看着谢九尘,眉梢好看地扬起。
“对了,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见到那些不可思议的东西,也就是鬼,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呢?”
谢九尘轻轻地抿了抿嘴角,眸子的墨色愈发纯黑和沉静,“没什么好怕的,鬼也是从人身上脱离的魂体。”
“哦……你对鬼魂好像很了解?比如你刚才那番说辞,听起来就挺有说服力的,头头是道,这不像一个钢琴老师能说出来的话。”
江楼弃的眼皮抖了一下,抬眸望来,目光闪动间,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惊异之色。
那瞬间望过来的眼神太能渗透人心,谢九尘顿了下,表情仍然十分放松,随口应付了一声:“除了弹钢琴,我……平时也会看一些灵异鬼怪类型的题材,自然了解鬼。”
“哦~原来是这样啊。”
江楼弃一改刚才若有所思的模样,脸上堆满了热情的笑容,“谢老师不用那么紧张,我没别的意思,其实就是想来挖你墙角的。”
谢九尘听得有些不明所以,“嗯?为何?”
“我们特务所正好缺一个调解鬼魂纠纷的顾问,谢老师看起来就是最佳人选,有没有兴趣当个来玩玩啊?”
江楼弃搓着双手满怀期待地看向那人,其实顾问不顾问什么的都不重要,主要是想编造一个理由能和谢九尘同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