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褚天骏最快乐的时光,与现在的情况判若两人,也许正因如此,他才被曾经的自己“杀死”了。
……
「诗人」将褚天骏的遗体处理干净,仿佛从未出现过这个人一样,他将亲自完成他的所有愿望,以同一个人的身份。
那时候的「诗人」,确实毫无私心。
直到他跨出家门,离开融合梦境的那一刻——
回忆终结,如果不是这次机会,「诗人」都快忘了那时候的狼狈。
身为梦境造物,哪怕是最完美无缺、由梦境主人精心比对着、描绘多年创造出的梦境造物,他也几乎无法离开融合梦境所在的区域。
短暂的离开尚且可以忍受,但一旦长久地滞留在现实世界中,他就会像一条缺水干涸的鱼,逐渐失去身为梦境造物的特殊性,首先是能力,然后是生命。
而从轻微到严重的变化速度甚至不超过从黑夜到白天的12个小时,「诗人」尝试过扩展融合梦境,却在已经组建起来的解梦基地和「华胥」卫星的监控下屡次失败。
于是他的目标逐渐变为了存活下去,更恣意潇洒地活下去。
“所以……你为什么可以控制我的梦境?甚至毫无负担地在现实世界中来去自如……?”
「诗人」剖析完了自己的特殊之处,他死死盯着秋免,想要寻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们是同类吗?”
秋免静静看了他一眼:“算不上。”
不是否认,也不是默认……或许只有一半的相似。
忽然意识到什么的「诗人」浑身一震,一个猜测浮现于脑海,宛如拨云见日,让他不可控制地颤抖起来。
“……你就是,这个梦境本身……”
与此同时,东方夏萱也缓缓讲述到了重点。
“悯宥的死,来得意外且突然,没有任何征兆。”
“我家从前那些求的神拜的仙,只能帮他们卜卦算签,猜测吉凶,却断言不了天机命定,更遑论起死回生!我只能一遍又一遍为悯宥诵经祈福,祝他消业除障,早得往生,除此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他什么念想都没有给我留下。”
“直到我来到平琅岛后,做了一个梦……”
她语气忽然一变,温柔得能够滴水,又蕴含了无数旖旎缱绻:“我梦到他了,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他聊起不重要的案件细节,我分享设计院里的奇葩八卦,我们的工作都很忙,只有凌晨时分能抱在一起吐露爱意,也从来不急着谈起那个话题,但那一次,他却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属于我们的孩子?”
“梦中的我,说了好。”
“第二天醒来时,一切如常,悯宥依旧离开了我,但两个月后,我感受到了祂的存在。”
东方夏萱笑了起来。
池见英:“…………”
他仿佛从这段巨大的信息量中,摸索出了那丝真相:“……所以……从融合梦境中诞生的,不是一个完整的人类婴孩,而是一份生殖细胞,与来自人类的卵子进行了结合……?”
根据解梦基地曾经的测算分析,梦境世界刚入侵现实世界时,必然影响极其微小,或许最多只能创造出需要用显微镜观察的单细胞生物,是经过了多年的积累迭代才发展到宏观视角的。
但从来没有人猜想过,这个微缩的、渺小的单细胞生物也可以是一份生殖细胞,经过结合之后形成了胚胎,像正常人类一样,随着时间逐渐发育成长,以隐蔽而完美的方式扩大自己在现实世界中的领域,甚至「梦」的吐息、移动、存在,任何一种行为都是在拓展梦境世界的版图。
阳谋无解,防无可防。
突然间,池见英遍体生寒。
“你猜想的没错,秋免……就是大梦无尽意菩萨赐予我的那个孩子……甚至可以说……是祂与我共同孕育的那个孩子。”
夏萱轻飘飘地炸出了重磅宣言:“用某种更玄幻空灵的描述来形容的话,他是神之子。”
然而她的语气听起来却不是那么高兴,更不似想象中的虔诚激动,何况她不仅常年冷落秋免,这次见面更是想要趁机杀害他,这份“神之子”的殊荣仿佛是一种讽刺。
池见英沉默了一会儿:“秋免自己知道吗?”
“那些特殊之处,在他懂事之前就能感觉出来了。”东方夏萱垂下眸,“我试着要他隐瞒,但只要我的视线离开一会儿,他就会造成毁天灭地的灾难。”
“所以你就想杀他?!”
池见英无法接受她这种将责任与义务抛之脑后的选择,哪怕这个“神之子”不是秋免。
“我难道不该杀么?一个移动着的、随时会造成祸殃的灾难源!我企盼的是我与悯宥的孩子,不是他!”
“秋免向来低调做事,不滥用力量、更隐藏锋芒,你根本不了解他,只是凭着臆想在污蔑!”极度愤怒之下,池见英反而越发冷静,但口吻却越发不客气,“更何况真是好笑,普通母亲也知道孩子是独立的个体,童年环境与细心教导都是性格塑造的关键,你既然认为秋免的行为逻辑不可控,干脆直接放弃了干预矫正,却为何又寄希望于那所谓的大梦无尽意菩萨,觉得一个毫无逻辑的「梦」会实现你真正的愿望?!”
池见英无比庆幸,秋免此时正好处于睡梦中,听不到自己母亲这番令人伤心欲绝的话语,就算秋免可能早已习惯,但池见英还是替他感到深深的难过。
然而听到质问,东方夏萱并没有退缩,她甚至轻轻笑出了声:“污蔑……呵,你有过亲人变蝌蚪、原地融化、甚至直接消失的经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