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脸上的五指印还没消却觉得她对他没有敌意,实在敏锐。
之所以不用敬语并非拉拢,而是一时忘情。
下狱后,她在天牢里被关了三个月,作为整个萧家最后一个死人,这三个月里什么宫规体面,她统统忘记了。
你我说的太多,重生也没改过来。
她自是不能告诉他实情,莫说他信不信,她总不能说,上辈子我杀了你,落得个和你一样下场,这辈子不想杀了。
以萧寅之的心狠手辣,未必不会先把她干掉以绝后患。
“本宫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问,实话说,本宫不说敬语的原因很简单。”她抿唇,“今日是我……是本宫入宫第一天日,本宫不习惯改口……”
女人满脸局促,如小时候在书斋偷吃点心被发现时一样。
不论是真的还是假装,有那么一刻,萧寅之选择相信。
“至于敌意,你若老老实实,本宫确实没有,你若不规矩……莫不是忘记了那一巴掌?”
“这一巴掌和娘娘以前的作为相比确实不够看。”
萧寅之唇边勾起上扬弧度,“朱雀大街的骚动背后确实有臣,不过是略改动了娘娘部署罢了,总归没给你大姐姐机会让你难堪,臣以为,娘娘不该生气。”
“果然,萧时锦要在朱雀大街动手脚绝瞒不过你。”萧时月翻了个身,望着他,“本宫不生气,本宫只是觉得萧时锦记仇得很,她是未来的霍家二夫人,大人得小心霍家和你离心。”
四目相对,萧寅之嘴角那抹笑勾的愈发愉悦。
“娘娘这算……给臣吹枕头风?”
“你!”
萧寅之道:“娘娘安心,这个枕头风不会白吹,过几日,定有好消息给你。”
他既这样说便是不打算解释,萧时月遂将身一翻拿背对着他,两厢沉默间,她渐渐有了睡意不多时便入了梦。
那梦混乱,一时是下狱一时是年少,一时鬼哭狼嚎一时又春光明媚,她往返于两世之间,累的筋疲力尽。
再睁眼,天光大亮。
她迷蒙的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回笼意识,床榻上的博山炉不见了,而她,不知何时已然床的里侧滚到了中间,以一个依靠的姿势独自蜷在被子里。
萧时月猛地坐起,同塌而眠的萧寅之早已不见。
“半夏,怀雪!”
宣和殿是皇城三大殿之一,并非皇后宫室,照规矩,帝后大婚后,皇后应在第二天晨起送完皇帝之后,移驾大雍历代皇后的住处,清宁殿。
萧时月不用送皇帝也不用送相国,她急匆匆梳洗,只喝了半碗汤便动身。
清宁殿,上辈子住了三年的地方,再见面萧时月心潮起伏,她打量着久违的宫室,抚摸着门前的那棵银杏树。
据闻这树是一位带兵上阵的传奇皇后亲手栽种,这皇后能力强寿命也长,硬生生从皇后熬到了太皇太后,威慑三朝,萧时月自小就在说书先生那里听她的故事,颇羡慕。
带她出来听书的萧寅之便笑:“阿月想做皇后?”
她记得她当时狠狠点头。
“做皇后好,我也要上阵打仗养面首!”
听得这个回答萧寅之脸都黑了,想到这里,萧时月对着树笑了起来。
“娘娘喜欢这树?”
秋日的银杏金黄灿烂,美不胜收,萧时月接住一枚飘落的银杏叶道:“喜欢,意头好。”
清宁殿早已有管事嬷嬷和首领内侍等着行礼叩拜,都是前世熟人,萧时月微笑环视,将其中过于扎手的内鬼挑出一个来,叫怀雪退回了尚宫局,又让半夏捧出盘金瓜子大肆赏了一番。
恩威并施之下,管事的李嬷嬷和杜公公瞧她的眼神都恭谨了许多,私下里两人合计,这萧皇后果真如传言般伶俐,不是好忽悠的主儿,日后可得小心伺候。
屏退旁人,萧时月入内室换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