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
“张大人已经油尽灯枯,最多也只剩下三五日光景。”
“什么!”卞喜一个踉跄,“怎会如此?宫中那些好药,不是还未曾运走么?尽皆取出来,不惜代价……”
“大人,张大人并非是病症,而是人尽灯枯,天人五衰之事非人力药石能够挽回!”
卞喜扶住门框,神色复杂!
好一会儿,他方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你先在此守着吧。”
说罢,卞喜便是用力的揉了揉脸,随后换成喜色朝着屋室之中走了进去。
“伯阳么?”
“老相爷,正是我。”听到张浚的声音,卞喜紧赶两步走到榻前。
“老相爷怕是奔波日久,而且此地不比南方,水土不服,我已经问过医官,并无大碍,将养几日便好了,届时我带着老相爷去咱们大定府去看看,那边儿可比不得咱们江南,不过却也别有一番风光。”
张浚笑着指了指卞喜,“你呀!老夫可不是第一天认识你,当年你任枣阳军统帅,便是在老夫麾下,老夫知道,每一次你说谎眼神都会乱撇,根本不敢跟老夫对视,不曾想都这么多年了,都统帅几十万大军的大统帅了,还是如此。”
“而且,老夫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我怕是熬不过这两日了。”
“老相爷……”
张浚摆摆手打断了卞喜的话,而后淡然说道,“实际上,在党项的时候,老夫就觉得已经是撑不下去了!”
“今年老夫恰合朝杖之年,古往今来,有多少帝王将相比不上老夫?便是此刻闭眼,老夫也知足!”
“这一生啊……”
“老夫生于绍圣四年,幼年便丧服,老母抚育。后入太学,年二十便登进士第!虽比不得那些少年妖孽,可也是少年英才、意气风!”
“那时候,老夫便想着,入仕入朝为官,做一个鼎立朝堂的忠臣,而后铭记史册名传千古!”
“可入仕之后老夫才现,这想要当个官儿啊,是着实不易,想要当个请官儿好官儿,更是难如登天。”
“而立之年,朝廷逢遭大难,开封沦陷、二帝北狩,你可知晓当时老夫身为大宋臣子,是何等心死?身为宋臣,却是让国都沦丧、皇帝成为俘虏,君辱臣死,我有何颜面面对世人啊。”
“可是,当时王皋告诉我说,朝廷虽然崩塌,然万民还在,当留待有用之人,为万民与金人死战。”
说到这里,张浚笑了笑,“说实在的,当时老夫也怕死啊,正是意气风的年纪,谁想死?”
“所以,我便想要召集一些散兵,我想着,哪怕是死,也跟金人拼死,多少也能留个忠烈之名?”
“张邦昌那王八蛋在金人的支持下建立伪朝,下诏让我入朝为官,忠臣岂可侍二主?我便直接跑了。”
“之后有康王在应天府称帝,我便赶往应天府,被授予官职,也算是再度安定了下来。”
“有不少人说老夫攻讦李相公,这却不假,不过有些事儿嘛,也并非众人看到的这么简单。”
“当时康王手中臣属、兵马寥寥,李纲为左相,可问题是,李纲的权势太大了啊,内掌朝纲、外掌兵马,而且正值朝堂纷乱,一个不好,便是帝位纷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