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王买宅养外室的事很快地传到了浙江总督林大人夫人的耳朵里——
有一天林秦氏携女儿参赏花宴,不知怎地就听到了这样一则舅甥同时爱上一女的新闻。
虽然自己夫君一向不喜欢替吴王向自家流露过想要结亲的兴伯侯府不太喜欢,好像也没有要结亲意思。
林秦氏远远地瞧过几回吴王的人品模样,早就对他是十分满意了,而且她也去打听过,吴王就是爱眠花宿柳的花边新闻,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恶习了。
这样的男子这样的相貌,真不知道官人是怎么想的,喏,这不是一直吊着吴王不同意,人家身边就有人了!
赴宴回来,进了家门,四下无人时,林秦氏顿时气急上脸,叹气对女儿说道:“都怪你爹!我早就说了,吴王差不到哪里去,你爹就是不同意,好不容易你爹现在口风松了松,可人家吴王身边都有人了!”
这越说这急火越往心里攻,林秦氏不由得满怀忧虑地对女儿继续道:“老天爷啊,这真是打了人措手不及!男人,尤其是身份尊贵的男人,现在的男人谁身边没有个通房,没有个新宠,我就说了,让你爹同意了这门婚事,你爹掌管浙江大权,有你爹在,谅吴王婚前也不敢有粉头,养外室!现在好了,你瞧那女子把吴王迷得五迷三道的,连自己的亲舅舅都不放过,男人心里头一旦有了人,以后肯定是要给你共侍一夫的,还没进门,就有宠妾了,到时,我看你怎么办!”
听了母亲的这番担忧,一向人前温婉的林琼树却不以为然地轻飘了林秦氏一眼。
林秦氏没有注意到女儿这意味深长的一眼,犹自说道:“如今我是看着吴王人品模样长得好,并非纨绔子弟草包样子,才动了将你嫁过去的心思。哪知道,吴王有一天竟然在灵泉镇不声不响地安置宅子养了外室!这……若不早早防范,吃亏的可就是你了!”
林琼树任着丫鬟蝶香替她梳着一头青丝,不以为然地道:“母亲,女儿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外头人说什么就你就信什么,今日你听外面的谣言,说不定就是有心人故意捕风捉影,无事生非的,退一万步说,就算吴王有了外室又能怎么样?有爹爹在,没有人可以欺负了我。”
林秦氏见女儿极有主意,颇感欣慰,想到了什么,忽然脸上又发愁:“尽管如此,怕就怕那女人笼住了男人的心,也是大患……”
母女正说着,丫鬟忽然撩帘进来,哭着跪下,说道:“夫人,不好了,管家说公子去泉州买茶田时,遇到土匪,被土匪抓了……”
闻言,林秦氏脸色苍白,“当”地一声,手中的团扇都应声落了地上,声调带了颤,道:“谁说的?叫管家来,是泉州那边传来的消息吗?公子现在怎么样了?”
林琼树也是脸色霎变,急忙拦扶住母亲抚慰,转头朝着丫鬟,凝眉问道:“爹爹和叔伯们知道了吗?”
丫鬟哭道:“老爷去应天府还未回来,已经打发人去告诉老爷了。”
东南沿海局势虽告稳定,但朝廷面临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轻。
据泉州传来的消息,有海上而来的土匪在泉州落草,自封为王。他们踪迹难寻,地盘又易守难攻,而去泉州游玩的林公子,正是被这群人抢劫进了山里,生死不明。
就在林家焦头烂额之际,在四天后的一个清早,被再次传来的一个消息给震动了。
公子获救了!
在双方焦灼一个夜晚,有一伙人,趁夜深入敌营,在灵山,如入无人之境,救回了林公子!
林家人惊喜之余,当听闻救出小儿之人,欣喜的气氛陷入了一阵子沉默,只因救出林公子林梧书的人,正是自家不愿与人来往过密的吴王。
林大人亲自在城门口身穿常服迎接。
林总督望向前方。没片刻,见不远处一队人马正向这里赶来。离近了,可以看清为首之人的脸庞,林总督看向那人的目光,也隐隐涌出了一抹欣赏之色。
自古以来,有何男子不爱美人?他也是男人,再懂得不过。先前兴伯侯向自己透露出想代吴王提亲自己女儿,自己婉言拒绝了。
其中原因有二。
一是他不想站队,卷入生死一线的夺嫡之争。
二就是自己女儿长相普通,何以值得吴王求娶?不过是想联姻罢了,但自己不会牺牲女儿的幸福,让她嫁给吴王。
他并不只是文官,更是一名儒将,比任何人都清楚灵山地势多么险要,土匪是多么猖獗。没想到吴王居然会不顾生死进入山中,并且成功救出了自己的儿子。此情此景,林晏动摇了。
这倒并不是因为自己对吴王救出自己儿子的感激,亦不是对吴王身上的有勇有谋的欣赏。
而是吴王身上的一股狠劲儿,为了皇位,他拿命去拼。有这种狠劲儿的人,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林晏在江南为官数载,见过不少同僚家的纨绔子弟,虚度光阴,往往也一事无成。
但是面前骑马带兵归来的吴王,相貌堂堂,不过也就二十出头的样子,剑眉星目,一身英武,骑在枣粽色骏马上,正行了过来。
他的身边的同行,正是自己这几日日夜惦念的儿子林梧书。
林晏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年轻男子,起先惊讶,转念想到他于阵前单枪匹马救回儿子的一幕,困惑顿消。
“爹!”
林梧书一路兴高采烈,跟过来时,不时和身旁吴王殿下说着什么话。倒是那吴王,显得有些沉默,并没怎么应答。他也不在意。忽看见林晏,眼前一亮,飞奔而来。等到了近前,见他冷冷地盯着自己,半句话也无,有些讪讪,慢慢低下了头,站在一旁,一语不发。
几人走到了近前。
林晏携家人向林晏行礼,神情无不感激涕零地说道:“下官林晏,见过王爷!”
吴王淡淡一笑,打量了他一番,道了声免礼,随即上前,亲自虚扶他起了身,笑道:“林大人与本王同在杭州已有五年,素知林大人为官清正,为杭州百姓之福,本王心中对大人极是敬重,不需要这些虚礼。”
林晏当众如此褒扬,话语中,丝毫不加掩饰自己对这身为李氏后裔的年轻武官的欣赏和喜爱之情。
“王爷谬赞了,下官不敢当。下官亦代林家上下谢过王爷。”
一省总督之职,可以说是封侯拜相,若为人不甚低调,大可不必在没有实权的一个藩王面前这般谦逊,将姿态摆得稍下。
他这一句回话,看似平平,暗却颇有讲究。
谦辞吴王对自己的称赞,对吴王的态度,一言一词也显是十分敬重,没有高架子。
明耳之人,皆能体察。
褚珏朗声一笑,点头道:“你是父皇看重之人,爱子遭受劫掠,本王正巧途径泉州,不过是举手而劳,本王自然不会袖手,无需多谢!”
林晏身后的夫人林秦氏早就已经被褚珏的表现惊喜到双目发出一道亮到晃眼的光,她强压住惊喜,上前说道:“王爷与我林家有大恩,妾身已在家中设宴,王爷可否赏脸光临?”
周围安静了下来,无数道满含赞赏的目光,投向唇角噙着淡淡笑意的褚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