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么?”阳城郡主没好气地斥,“你说做什么?我不管你那是不是句玩笑话,大男人家,既然公然说出口就要负责!对你自己,也对人家姑娘负责!你瞧瞧,”郡主右手的手背在左手手心里敲得啪啪响,“如今谁还给你说亲?你都放话出去了,全长安谁不知道你年下迎娶新娘子?你这么的耽搁怎么得了?你想叫我死不瞑目吗?等我躺在棺材里,连个戴孝的孙子都没有吗?啊?”
蓝笙被他母亲的一声“啊”生生吓了一跳,掰着手指头算算,阿娘才四十出头,离死且远着呢!
他说:“阿娘,那是几十年后的事,你想得也忒长远了些。”
郡主很想啐他,碍着这是他的衙门,边上还有丫头兵卒们,不好太不给他面子,按捺了半天才缓过神来,顺着气道:“别顾左右而言他!人家姑娘的身家你打探清楚了没有?”
蓝笙取了把蒲扇,别转过手刮喇刮喇煽着脊背,边道:“她是沈家外甥女,还要打探什么?”
“你也知道是沈家外甥女,不是沈家亲孙女!哪有结亲不问出处的!”阳城郡主训了儿子半天口干舌燥,呷口茶,军中的茶汤又苦又涩,她慌忙搁下了,心道儿子可怜,就喝这样的劣等茶叶,过会儿打人送点上好的来。
蓝笙半张着嘴一副傻样子:“结什么亲?阿娘,八字没一撇的,别唬着人家娘子。”
阳城郡主不以为意:“我若是和你一样糊涂,这辈子甭想见媳妇进家门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宫里的赏赐你都给了人家,还装什么?你素来比猴儿还精,能平白在盐角坊说那番话?我坐在家里万事不问,沈家老夫人定然也是这样的。你毁了人家姑娘名声,甩手就不管了?看他家老夫人知道了能不能饶了你!”
他窒了窒,这话有理,可要是由着母亲去办,只怕弄巧成拙。
他挨过去,讨好地给郡主打扇子:“我有我的想头,我不瞒阿娘,对她的确是动了心思的,她是个好姑娘,阿娘见着了一定也喜欢她。就因着她特别,我没得她准许不敢造次,阿娘好歹等等,过阵子再提不迟。”
这下阳城郡主真感到稀奇了,蓝笙长这么大,胡天胡地常是瞧上什么不管死活的,如今能有这番话出来,当真是感人肺腑,令人唏嘘。
“也好。”郡主乜着他,“你自己长进些,别三天新鲜,转手就撂了。这是姻缘,天大的事!你瞧容与都定了亲,只等完婚了,你再这么无关痛痒下去,我和你阿耶要被你活活气死了。”
“是是是。”蓝笙躬身下去作揖,“殿下保重凤体,适才训诫的话,儿子到咽气也记在心上。”
“别和我打哈哈!”郡主伸手拧他耳朵,才碰了一下,现地方不对,又把手收回来,清了清嗓子看看外面的天,“咦,今儿云厚,也没前两天那么热,我好久没上都督府去了,会一会沈老夫人也使得。”
这是要去相人啊!蓝笙惊出一身汗来,忙拦住了道:“阿娘阿娘……阿娘,暖儿还管我叫‘蓝家舅舅’呢,你现在去不合适!”
郡主被他弄了个倒噎气:“你真够没出息的,我都替你臊!谁不好,偏瞧上沈六郎的外甥女,往后这辈分可怎么论!”
他嘿嘿地笑:“该怎么论就怎么论,我都不臊你臊什么!”
郡主扶着额角,像是要晕倒了似的。联想起家里那个老学究见到沈容与喊亲家的样子,恍然觉得天要塌了。她凄怆地呻吟:“我头疼!”
蓝笙立马神气活现的招边上侍立的婢女:“春娇,还不给殿下按穴位!”
阳城郡主不搭理他:“我还是要过去替你把把关,姑娘真是个讨人喜欢的才行。”
蓝笙拖住了郡主只是笑:“阿娘,你这么直剌剌去,叫人家老夫人怎么说呢?过半个月叶蔚兮成亲,届时沈夫人必定会带着暖儿一道去,反正宴上能见着,现在跑了去倒显得突兀。还是少安毋躁,人堆里照个面,打个招呼就能瞧出大概来。人多了随意,大家都自在,姑娘家脸皮薄,不像我似的,您好歹给我日后见她留点余地成不成?”
阳城郡主一口气泄到了脚后跟:“我瞧你将来必定是要怕老婆的,那也好,总归有个人治得了你,我也放心了。”
母子两个正打太极,门牙上卒子进来通禀,说是镇军大将军来了。
蓝笙起身道:“想是有公务了,阿娘先回府去吧!”
阳城郡主端坐不动:“忙什么,他既到了这里,见一见亲家公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