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岁那年,有些生日早的同学已经分化了属性,觉醒了等级,而她还没有。
有人私下里说,可能是被小时候那次搞坏腺体了。
她抓到人仔细问才知道,原来她三岁那年就进过一次地下城。
那个地下城突然出现,还没有上报给联邦政府,处于无管辖状态。
她不知怎的,进入了那个地下城。
后面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求助的公会没有来人,父亲已经打算放弃,但不是觉醒者的妈妈却跑了进去。
她在学校里学到,地下城的辐射对没有信息素的平民是致命伤害。
原来妈妈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丑陋。
那天回去,父亲好像终于制造出男性a1pha了,他非常开心,于是妈妈的碗里也终于有了一只完整的鸡腿。
没人不爱吃烤得滋滋冒油的鸡腿,妈妈快乐地抱着碗,小心翼翼的将鸡肉沿着纹理一条条撕下来,和着稀饭吃。
叔叔大伯们前来祝贺父亲有望跨越阶级,进门看到院子里坐在小板凳上吃饭的妈妈,于是随手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子,扬在了妈妈的碗里。
“让你吃鸡腿!”
他们笑作一团,分享这个喜庆日子里出现的笑料。
妈妈抱着碗跺脚大哭,喉咙里出呜呜啊啊的怒吼,她真的很珍惜这只鸡腿。
邓枝看着头已经枯白的妈妈,还在努力翻找没有被沙子盖住的鸡肉,她的眼泪一颗一颗落进碗里,像小孩子一样委屈。
邓枝突然觉得这里的一切都好贱,好恶心。
她被这股强烈的作呕感驱使着,拎着斧头走过去,她一一割断了他们的脖子,像给牲畜们放血一样。
她将他们的肉如同鸡肉一般沿着纹理撕下来,混在沙子里。
她听见父亲凄厉似鬼的惨叫。
她想,既然父亲和兄弟们关系这样好,坐在一个长桌边吃饭,那就该永远在一起,拌沙子也在一起。
她麻木地看着面前残破的尸体,思考该如何处理掉。
于是突然有成千上万的毒虫从四面八方而来,一拥而上,撕咬啃食着尸体,清除所有痕迹。
她觉醒了,s级。
邓枝从很小就知道,s级可以跨越阶级,她最终会加入大公会,永远离开这个奇怪恶心的地方。
考上星洲大学那天,妈妈从铁门里小心地探出脑袋,邓枝现她又戴上了那枚蝴蝶圈。
其实以邓枝成年的眼光看,那枚圈既俗气又过时。
但妈妈天真地相信她觉得好看,还用双手努力比划着,问她多久回来。
邓枝没有回答,她知道自己不会回来了,她该像文章中写的那样,斩断旧日的牵绊,走向自己的人生。
她的心是硬的,就连格外‘器重’她的厄迪夫都这么说。
阵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蝴蝶圈上的污泥被冲掉,露出本来的粉红色。
俗气吗?
过时吗?
都不重要了。
邓枝突然现,她从未如此依赖和想念一个人。
她想问她临死前害怕吗?
有没有疼的掉眼泪?
这次有好好的吃完一只油鸡腿吗?
面前这个佝偻瘦弱的女人,不是旧日的牵绊,是她生命的来处。
她连同那片恶土一同抛弃的,是绵绵不绝,千千万万的思念。
从今天起,再不会有人问她何时回去了。
邓枝仰头,痛恸悲鸣,可只有风刮过喉骨,出簌簌的挤压声,她想流泪,可眼眶干瘪漆黑,灌满了雨水。
原来听不见,喊不出是这种滋味。
人的一生怎么会像你这样苦呢,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