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行?向马球场。
——
那一日大概是八月中旬。
八月的京城正是热的时候,阳光如?炽焰,像是要将天地间一切都烤熟,马球场的草奴一遍又一遍的用水壶在?马球场上浇过,马球场的地面上栽种了上好的草种,后长出到人膝盖高的翠草,草间上还沾着水露,瞧着翠绿凝珠,惹人喜爱。
而在?马场不远处,正有一堆健壮青年牵着马上场,他们各自穿着方便运动的骑马装,手臂上绑上颜色不同的绑带,用以区分彼此。
在?马场的四周,有专门搭建出来的凉亭,这凉亭搭建的颇有新意,是专门围绕着马场而建造的,每个凉亭之间都以回廊互相连接,看起来像是一个“回”字,而中间的“口”,则是马场,这外面的凉亭又分左右,左为男,右为女。
这是专门打造出来的观景凉亭,凉亭内则摆着小?几?,一些?不愿意骑马、也不想晒太阳的姑娘便坐在?这里,远远看向跑马场。
有跑马场的奴婢们端着各种被冰湃过的果饮和水果过来献上,给各个亭中穿梭,每送一个亭子,便会?得来些?许赏钱。
亭子中贵女颇多,每个人都翘首瞧着下面的马球赛。
今日,是张家大娘子攒的局,请了众多友人,岁数大些?、已经成婚的夫人在?后头?的酒楼里坐下吃茶聊天,一些?没成婚的孩子们就出来一起打马球。
但说是马球赛,其实不如?说是一场“相看会?”,邀约来的都是没有婚事的适龄男女,且,他们每个人出家门的时候,都或多或少?被自家主母叮嘱过一些?话,他们都明白这一趟来,并?不是单纯看马球赛的。
但是,他们还要装作自己是爱看马球赛,顺便——再瞧一瞧马球赛上的人。
大奉爱蹴鞠,本?是一群人去争抢球,但后来又衍生出马球,人轮着球杖、骑在?马上打球,马上最?考验人的体力,不管是策马奔腾还是挥杆抢球,都很能展现人的姿态与力量。
无?论男女,都向往健美的身姿。
马球场上也允人做赌,便是分开?下注,做个彩头?。
自古以来,赌这一字都是能牵扯人心的,少?年郎们在?下面努力,姑娘们在?上面下注,一群人说说笑笑之间,突然有人低声道:“哎呀,裴大人来了!”
一声“裴大人”,使在?场的姑娘们都雀跃起来了。
她们不再看向马球场,而是悄咪咪的看向远处的回廊。
在?不远处,正走过来一位公子。
公子身着月华色对交领长衣,远远一望,能瞧见衣间以银丝走线钩织出来的云纹,泛着泠泠的光,那公子戴着玉冠,满头?乌发一丝不苟的盘束在?其上,行?路间,正抬起头?来,望向长亭一眼。
亭间的姑娘们都瞪大了眼,定定地瞧着他的脸。
那是一张俊美的面,清隽雅逸,若松枝栽雪,光瞧这张面,都能让人春心萌动。
若是在?加上一点别的——
“裴大人时年都拜四品了,也不知什么时候升三品。”
“听闻,裴大人至今都不曾说亲呢。”
“裴大娘子不曾管吗?”
窸窸窣窣的话夹杂着少?女心事,顺着风轻轻地飘来飘去,每个姑娘都仿佛有一大堆疑问,但是都不好意思讲出来,直到有人忍不住,说出了她们的心声,她道:“裴大人来此做什么?也是也是来打马球的吗?”
当?然,她们真?正想问的是,裴大人也是来相看的吗?
裴大人也需要来相看吗?他这样好的男子,若是想要娶谁家的姑娘,只需要稍稍放一点风声出去,便能引得人家来看他了,他何苦自己来呢?
一群姑娘们聚在?一起,又低低的念起来:“听闻——裴大人府宅中也没有通房呢。”
那些?絮絮叨叨的碎话随着风飘来飘去,飘向了在?场的其他人的耳朵里。
“公主——”最?高的凉亭台上,水兰远远瞧见了裴琨玉的身影,伸手一点,声线中带了几?分欣喜道:“您瞧,裴大人也来了。”
最?高的凉亭上只有孟韶欢一个人。
她的身份摆在?这里,旁人都要敬让三分,所?以她独占了一个凉亭。
这个凉亭视野也最?好,一低头?就能瞧见下面一群人在?打,她看的无?趣,一边看一边吃点果子,听见水兰说话的时候,她回头?扫了一眼,正看见裴琨玉的影子。
那公子正行?入回廊中,挑了一个男子处的凉亭坐下,神色淡然,看不出喜怒。
察觉到她的目光,裴琨玉抬起眼眸来,沉沉沉沉的与她对了一个视线。
但说来也奇怪,隔着这么远,她一眼瞧见裴琨玉,就是能看出来裴琨玉在?生气。
气什么?
孟韶欢脑子转了一圈便知道,那群公子们的动静不小?,他定是知道了她在?外面招惹男人,才会?跑过来找她。
她将口中的果子咽下去,低低的哼了一声。
嘴上说着他们缘断,她可以随意去找旁人,但是她真?要找了,他第一个过来瞪她。
烦人东西。
偏她不愿意
口中的脆果被咬的“咔吱咔吱”响,孟韶欢鼓着脸收回目光、看向?马场中,假装没看见裴琨玉。
马场中的马球赛正打到激烈处。
那时草绿风清,少年郎骑马挥杆,领头的少年郎正好一杆进球,胜局已定,引来四周的姑娘们一阵惊叫。
领头的少年郎正兴奋地骑着马在?马场中绕圈,风过马蹄,草木清香随着欢呼声四溢开,那少年郎恰好一抬眸,一双清亮的眼眸直直的望向?高台上的孟韶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