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溯高二的那段时光,单瑶和江宣想到最多的就是在学校和医院共同度过的。
自赵荣花摔倒后,一直在医院住院疗养,陈雪芳照看白天,江宣和单瑶轮番在黑夜照看。
江宣执意让单瑶回家睡,但按不住单瑶决绝的心,大多数都是两人挤在十块钱租来的陪护床上,日夜陪伴赵荣花。
冬去春来,春夏交替,在高二的暑假,赵荣花才正式出院。
江宣和单瑶在暑假回了云杏镇,包揽了照顾赵荣花的一切事务,店铺则交由陈雪芳照看。
不必两头跑,省去了不必要的时间。如常的一日,江宣用毛巾擦拭着赵荣花的身体,风干的空当,单瑶就利落地递上一盆清澈的温水。
擦完后,两人一起出屋倒水,再回来,单瑶竟立在原地,没有迈步进房。
江宣被单瑶挡着,问她怎么了,单瑶嘘了一声,指着屋里的赵荣花。
顺着手指,江宣看见赵荣花正费力地想从床上坐起,苍老枯瘦的手抓着床边,不能动弹像两根木棍的两条腿僵直着平移,面目五官都在使劲,试了几下,结果却倒数归零,赵荣花摔回了床铺上。
江宣看得眼眶发热,猝然联想起赵荣花瘫痪后,为了方便去市里的残联办理残疾证。
那时刚恢复不久的赵荣花凭着一身硬骨头依旧硬朗地要独自办理,要不是江宣百般劝说,赵荣花大有一种不能走也要爬着去的架势。
年仅十六岁的江宣第一次见识那么多形形色色的残疾人,有长不高的畸形人,全身惨白,眼鼻歪斜、有手舞足蹈,说着胡话的青年、有患有小儿麻痹,白血病的幼儿、最末端是一排排坐轮椅的老人,室内俱是疾病与悲苦的气氛,压抑的人无法呼吸。
但赵荣花在其中却格外突出,只因赵荣花的面目仍旧秉持朝气,仿佛与疾病隔开万丈,不曾被物化改变。
可现如今,那时的赵荣花只剩下记忆里的影子,身体恢复得越来越慢,再康复也是无济于事,做再多都是白费,换来的是积压已久的失望与不甘,犹如叶子的脉络历程,鲜脆、成熟、变黄、枯萎,一点点老化为碎片的残尸。
江宣和单瑶沉浸在多愁善感里,自屋外进来的陈雪芳有所觉察,拍着两人的肩膀叫他们出门散散心。
两人头一次应允,逃也似的出了门。
小镇又一夏的景色并无新奇,单瑶和江宣已经共同度过了两个夏天,他们无心欣赏风景,并肩走着深思赵荣华的病况。
走到了小镇广场,两人忽然被人叫住。
“江宣,单瑶?”
单瑶先回头,发现叫他们的是一年没见的曾经的班主任,肖寄云。
再见面依然有种莫名的亲切,江宣和单瑶先后应了一句肖老师。
“你们还在一起啊。”肖寄云将右手举着的遮阳伞合上,笑着看江宣和单瑶。
你们还在一起…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似乎代表着似有若无的暗示。
单瑶以为自己会错了意,没成想,肖寄云又说,“老师早就知晓你们的情意,其实也不难,学校有关你们的传闻我自然一清二楚。”她可能看出来眼前的两人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半开玩笑地说,“你们放心,老师可不是在翻旧账,只是看到你们还在一起,老师很欣慰,是替你们高兴。”
肖寄云感慨道,“抛掉早恋的名头,你们确实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听闻此话,江宣感到受宠若惊,好像在肖寄云心里,她从没有瞧不起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