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从绎指尖绕着酒杯,玩味地看着稳坐的裴炜萤,浓黑的睫毛微微颤动,轻哼一声,“你的意思你和公主情投意合,互为知己,而我和公主只是世俗男女,比不得你们超俗?”
天清张了张嘴,笑着饮尽杯中的酒,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炜萤,喉结上下滚动。
“请郡王成全。”
徐从绎当作没听见,盯紧裴炜萤鲜润的唇,高大的身影挡住阳光,逼近她覆住她面上的光。
周遭纷杂议论的声音似乎消散,他也听不进去,“敢问公主,为何答应陛下赐婚,下嫁于我?”
明明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他却执着地想要她亲口说出来。
裴炜萤笑了,心平气和地对上他的目光,明明她坐着比他矮上一截,却好似在俯视他。
“听闻郡王英俊秀异,我亲眼见到后发现果真名不虚传,和你打过交道后又发觉你的声音酷似崔晏,因此我很乐意嫁给你。”
徐从绎眸中涌动着乱流,他压抑着问:“既然我处处合你心意,为何要和离?”
裴炜萤烦恼他纠缠,揉了揉额头,“你问过我天清的声音是不是和你很像,我说不像是因为我心虚。你们都很像崔晏,不过他比你更有天赋,不仅声音像,连习性品行都和崔晏相差无几。”
天清很默契地同她对视,那股淡然温和的神态,全然不在意他是所谓的替身。
明明他也不在意的,他说过的,他可以当作不知道。
只是因为他没那么像崔晏?
他忍住不甘,忽然想到什么,“哦,这么说,是公主移情别恋了。可还记得我们的契约?”
裴炜萤起身,天清连忙上前,替她拢了拢肩上的披风。
“我从没当真过,现在也不想当真。再说,和你这种言而无信的人谈契约,不觉得可笑吗?”
她向着殿外走,秋日的凉风压过来,天清移步往前,但阶前的位置却被另一人抢去。
徐从绎挡在他们面前,衣摆翻飞,打在她手背上,裴炜萤看了他一会,叹气着请他让开。
“可我当真了。”
他顶着风,死死盯住她的袖下,天清和她的手背相碰,若即若离。
一旦离开众人视线,他们会不会十指相扣,她会不会允许他拥抱她,甚至亲吻她?
她要带他去什么地方,公主府吗?是不是要去他们新婚的新房?
他还记得在那里,她那晚亲手脱下他的衣服,查看他的胸口,那么他所没有的,天清会不会有?
如果天清连身躯都和崔晏一般无二,她难道要彻底放弃他,选择天清当崔晏的替身,借助他缅怀崔晏?
“郡王太过失礼,长陵妹妹明日出家为尼,你的凡尘琐事最好别再打扰她。”庆王烦恼地挠头,和离的事情不好办,尤其是撞上徐从绎浑身那股势在必得的劲儿,裴炜萤越战越勇,口气怎么硬怎么来。
再任由他们解决,只怕会闹出笑话。
已经有不少人看戏下酒,期盼他们吵起来了。
只是他还没走到跟前,钱偲便自作主张拦住,庆王越过他的肩头看了一会,见他们神色还算平静,战战兢兢开口又劝几句。
而徐从绎压根没听进去,也分不出心神关注他。
他看着的是裴炜萤,却提防天清的一举一动,在他指尖微动,差点牵到裴炜萤的手时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裴炜萤维持的端庄神态瞬间冷下来,她暗暗挣扎,瞪向他正欲开口,他却拉近她的身子,另一只手牢牢扣住她的腰。
“好一个各生欢喜,你六根不净,还想遁入空门,哪个菩萨愿收你?”他呼吸温热,热气钻入她的耳中,在她挣动时手掌重重一按,不费吹灰之力拿捏她的软肋。
裴炜萤险些站不稳,腰际酥软无力,揪住他的衣袖,狠狠掐一把,近乎咬牙切齿问道:“我怎么六根不净?”
徐从绎淡淡扫了眼天清,无视他黏着急切的目光,不给他接近的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举起她,扛在肩头阔步离开。
庆王仗着人多势众,扒拉开钱偲,冲到天清身侧指着徐从绎的背影,怒喝道:“竖子停下,放开公主,岂敢罔顾礼法强夺皇女!”
正要派人去追赶,天清却忽然道:“他们夫妻之间的事,现在插手不是时候。”
闻言,庆王讪讪放下手,看了眼左沛,沉着脸重新开宴。
可诸位大臣的心也跟着徐从绎走了,干坐着拿起酒杯,望向殿前阶下,越走越远的两人。
裴炜萤气得够呛,脸色涨红,顾不上什么礼仪体面,反正她都是豢养面首,当众给丈夫难堪的荒淫公主,也不差再丢脸一回。
她趴在他的肩头,闭上眼一使劲咬他的脖颈,拳脚相加拳打脚踢,活像案板上扑腾不停的鱼。
徐从绎脚步不停,路过的宫人远远避开,垂着头不敢观望。
他默默承受着脖颈上蔓延的疼痛,手臂箍住她乱踢的小腿,直到进入甬道,抱她上了马车才捏住她的下颌逼她松口。
掰开她的嘴,指腹蹭了蹭她唇上的血,他眸色深沉,抑制着内心燃动沸腾的怒意,出口的声音却冰冷彻骨。
“你想男人想得饥不择食,我倒要让你好好比一比,是他好还是我好。”
裴炜萤拍开他的手,气不顺畅,不禁抚了抚胸口。一日下来,她除却几杯茶水润喉,半块点心也没入口,郁结的闷气牵动肠胃,腹部骤然翻起绞痛。
拍着胸口的手往下,一边顺气一边揉着腹部,她无意听他的话,皱紧眉心咬住嘴唇,不肯暴露此时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