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恻恻地笑了笑,“好,林沐秋,到你了。”
刚说完话,冶铁敲击声瞬间停止了,他能够感知到,是那女孩特意换了个地方敲铁去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告诉自己不能生气。
反正他已经斥巨资在人群里安插了一堆他的人,只要林沐秋上台,他们就会倒喝彩,他倒是要看看林沐秋怎么下得来台。
林沐秋向前一步,粲然一笑,“各位晚上好。既然刚才大法师替我介绍了很多,那些基本的我就不介绍了。”
话音刚落,只听万人相拥,齐声呼唤,有摘下礼帽致敬的,也有兴冲冲地喊着大人加油的,只听台下掌声雷动,绵延不绝,门庭若市,宛若白昼。
所有人挥舞着火把,把它当成应援棒用。
这一瞬间,倒喝彩的声音全部被众人的兴奋之声掩盖了过去,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很好,金币全白花了。
奥托亨特:“……”
他不知道晚上好不好,反正他不太好!
所以,没有一个人是真心为了他来的,是吗?
领主大选4
在一片喝彩声中,林沐秋只微笑着抬起手,众人就默契地安静下来,夏日的燥热空气中,依稀还能嗅到一阵清香。
众人皆是沐浴更衣后来的,尽管场面简陋,但领主大选在他们眼里足够重要。
林沐秋望着台下,烛火恢宏,甚至望不到尽头。无数火光被远距离衬得微小,但凑在一起,就显得极为震撼。
许多人抿着唇满眼期待地望着她,她看见了克德罗,奥古斯丁,马里奥……没有一个人不在看着她。人越来越多,直至看不见的远方。
云宜挤在最前头,像一只被压扁了的小狗,满头是汗,在为她助威。
感受到微风拂过,她笑道:“我想大家不必紧张,只当领主大选是一次和你们聊天的机会就好。我从很早前就期待能和你们对话了,今日的机会当然要好好珍惜。”
众人喧哗讨论,交头接耳,纷纷猜测林沐秋难道从前认识他们吗,又为什么会期待和他们对话?
旁边的大法师奥托亨特则攥紧了拳头,神色不安,他就知道林沐秋没有众人想的那么简单!
林沐秋拿出传音石,将声音放大,缓缓地说了下去,“我上大学时是很穷的,一天只吃一两顿饭,还得排班去打工。
那时经常学习到很晚,图书馆闭了馆,我默默走回宿舍,周围静悄悄,只有树影陪伴,微弱的橘黄色路灯照亮我前进的路。
但我的心情很畅快,一点也不孤单。因为我可以在路上构思要写的情节,在我创造的那个世界里闲庭信步。
是的,我写基建类的小说,一开始我是为了兼职赚钱,我不能否认。但理想就是从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声中产生的,直至有一天,我开始从心底里希望这个世界里真的有乌托邦。”
众人像无头苍蝇那般乱晃起来,小声探讨,眉头蹙起又松开,又怕惊扰了她。
他们此刻恍然明白林沐秋为什么这么爱财,但一方面又不可置信她竟然也受过苦。依他们所想,她该是天之骄子那类的人物才对。
奥古斯丁和一部分人则若有所思,在思考基建、大学是什么意思,林沐秋又为何说了这样一番话。
大法师奥托亨特却是不可置信:谁会在领主大选上说些没用的废话的?脑子没病吧?
众人的想法各不相同,却无一例外的是骚动声越来越大。
看着众人的眼神,她在台上轻轻踱步,语气不疾不徐:
“我想大家的理想都是类似的。
十九岁时,我希望有人爱我。
二十岁时,我希望努力就能有所收获。
二十一岁,我希望我能永保诚恳正直,在某个小城市靠自己站稳脚跟,给我爱的人一点回报。
可是越发长大,我们越发明白这个世界不是按照我们的意愿运转的。”
“因为资源是有限的,所以我们必须抢夺,必须拼了命去卷,去拿命为自己拼一个未来。因为有太多的人力不可违,例如天灾,例如离别,例如穷困,它不是试卷,没有可解的答案。”
“所以我们写诗、写散文、写小说,我们写那些真挚动人的情感。我们写失而复得、写正义战胜邪恶,写小镇居民安居乐业,我们在弥补那些苦苦追寻、求而不得的情感。”
“我想告诉你们的是,其实我认识你们比你们想象得还要早一些。”
看着众人被她石破惊天的宣言弄得怔在原地,半晌未言,她眼神未改,火光倒映在她的瞳孔里:“你们源于我的理想,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们的心。”
“正是怀揣着这样的期待与共识,我与诸位进行对话。
我强烈要求诸位站起来,为我们的城邦而战,为理想而战,战胜兽潮,战胜天灾,亲手创造一个有乌托邦的未来。
诸位生在了一个既好也糟的时代,这里没有乌托邦,但好在我们可以利用天灾,为全人类谋利益,好在我们灵魂生来自由,坚毅不屈。”
哄闹声早已息止,众人在静静地听着她发言,每个人拿着火把,长风起,将微弱火光吹得皱起:
“我那时走在路上,只觉晚间路灯化为三千明灯向我袭来。我那时文笔太烂,不懂如何去形容这份感动。
现在我明白了——
三千明灯是我自己,是大家每一个人。”
她的声音一向是平静有力的,并不剧烈抨击,也不强制别人接受,仿佛只是平常那般与众人闲谈。但在寂静的夜里,静得只有风声和蝉鸣,渺远的回音清朗透彻,就像一道道重锤锤到众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