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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柠的小辫儿一翘一翘地就离开了,陈羡却好久没回过神来。
她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却彷佛活在另一个世界,所说所做都是自己从来没见过也没想过的。
她明明是来要钱的,却没有丝毫的害羞或扭捏,语气不卑不亢,目光镇定从容,小小的身形硬是让人无法忽视。
这股气场,莫名把陈羡给镇住了。
而全程,周柠似乎都没往他这儿看过一眼。
“这还是个小孩子?说话一套一套的,也太早熟了。”沈清文似乎也才回过神来。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吧,农村工作难做啊,连小孩子都不好对付。”陈振涛苦笑着擦了把脸,“走吧,带你们去河边。”
出了村委会,周柠紧绷的背脊似乎还没放松下来。
外婆老了,妈妈更是性格软弱,如果她再不争取,只怕她们娘仨连慰问款的影子都见不到。
她已经下定决心,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就算让她天天上陈振涛办公室坐着,她也必须分到一杯羹。
周柠的理想是能分到1000块钱,那样可以给外婆备些降血压的药,催着妈妈去镇上治一治她的腰椎间盘突出,还有结余的话,就存着当自己明年的学费。
回到家,周柠赶忙把米蒸上,又把菜切好,这样等妈妈回家炒几个菜就能直接开饭了。
环视一周,确定没什么活儿了,她才急匆匆出门——那几株宝贝草莓秧子还等着她去浇水呢。
去年过年走亲戚,周柠第一次在大外婆家尝到了草莓的滋味儿。
这个头小小、颜色鲜红的果实居然这么甜美,汁水浸到口中的时候,周柠竟然呆住了。后来也顾不得作客,没忍住尝了好些个。
回家时,刘佳爱怜地摸摸女儿的脑袋:“喜欢吃草莓?以后妈妈给你买。”
周柠使劲儿摇头:“我就是尝个味道,吃过就行了,没必要自己买。”
刘佳叹了口气,别过头去,眼里隐隐泛出泪花儿。
又过了一阵子,周柠放学回家,就见到妈妈献宝似的捧来两株秧苗。
“这什么呀?”周柠惊讶地瞧着这矮矮的、瘦不拉几的秧苗。
“我问人家要的草莓苗子。”刘佳兴冲冲地说,“我们自己种吧,来年就能摘了吃了。”
“我们能行吗?”周柠小心翼翼地捧过这两株苗子。
“其实也不一定行,我看别人都是种在大棚里的,我们家没这个条件,不知道随便种在田里能不能活。”刘佳又有些失落。
“试试吧!万一也能成呢?谢谢妈妈!”周柠开心地搂过妈妈,“咱们就种在青菜旁边吧?”
出门左拐就是村里的小河,周柠家在河边有一块小小的地,零零散散种了些蔬菜,平时三口人倒也完全够吃了。
自从把草莓苗子种下,周柠的心可全挂在这儿了,每天都要来看好几遍,就怕这草莓秧子被狗刨了、被猫挠了。
在周柠的细心照料下,草莓秧子缓慢又平安地生长着。看着本来皱巴巴的小叶子逐渐舒展开来,周柠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说不定来年真的能结出草莓呢?
那红艳艳娇滴滴的果子,看着就让人心软。
周柠兴冲冲地提着一小桶水走到河边儿,却一下子傻了眼——
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儿正站在她家地上,那女孩儿左手拿着几朵刚摘的野花儿,右手正用力扯着她的草莓秧子,似乎要把它们拔下来看个究竟。
“住手!”周柠急得扔下水桶,快步跑过了过去,推了那女孩儿一把,“你是谁?干嘛拔我的草莓?!”
陈悠被推得一个屁股墩儿摔在地上,手却没松,草莓秧子正好借力被连根拔起。
周柠一看,心疼坏了,两三步上前从陈悠手里抢过草莓苗,一拉扯,叶子又扯掉不少。
“你……”周柠生气极了,指着陈悠大喊:“你赔我的草莓!”
陈悠一向是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哪儿尝过被人指着鼻子骂的滋味儿?人还没站起来,就不服气地大声嚷了回去:“哪里有草莓?明明是些野花野草!”
周柠气呼呼地一把把陈悠拽了起来:“你刚手里扯掉的这些就是!它们以后会长出草莓来!”
陈悠也不示弱,立马反驳道:“才不会呢,我妈妈带我去农场采摘过,草莓长在大棚里,根本不是长这样,你这些就是野草,根本不是草莓!哥哥你说对吧?”
陈羡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悠就被一把推倒在了地上。再一眨眼,周柠已经坐到了陈悠身上,小拳头如雨般地砸了下来,她可真是气疯了。
“哥,哥……”陈悠一边挡着周柠的拳头,一边气喘吁吁地求救。
陈羡赶忙上来帮忙,可没想到周柠发起狠来,力气不是一般的大,拉了一把居然没拉动,只得弯下身,一把把周柠拦腰抱了起来:“别打了,我们赔你就是!”
周柠气愤地在陈羡手上咬了一口,陈羡吃痛松手:“你疯了吗?有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上来就又打又骂的?”
周柠转过身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满眼的恨意让陈羡一时顾不得手上的疼。
“你们拿什么赔?赔得起吗?”周柠愤愤地说。
“有什么赔不起的?不就是几株野草吗?”趁乱陈悠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你打我,还咬我哥,看我不打回来!”
陈悠哪里是周柠的对手,三两下就又被摁在了地上,粉色的裙子滚满了泥。
周柠一边挥舞着小拳头,一边哭着喊道:“你们从哪儿来的?凭什么欺负人?凭什么拔我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