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在一起还挺热闹,多了一个人反而安静了。朱离感到有些尴尬,她只好没话找话,对青阳敏言说:
“小学放学早,你弟弟……就是那个和你住在一起的小男孩怎么办?你有没有安排好?”
青阳敏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脸上一点儿波动都没有,似乎早就习惯了这些问题:“老师,这些问题跟你有关系吗?”
“你……”朱离完全没想到他会连虚以委蛇都懒得给。
谷峻仪也是一愣,忙试图替朱离化解尴尬:“朱老师也是关心你……”
还没说完,便被青阳敏言打断:“老生常谈,一点儿新意都没有。”
却听柏惠忽然冷言冷语地道:“你怎么用这种态度跟老师说话?”脸上已然露出反感。
谷峻仪和朱离不觉一愣。柏惠是个很内向的人,又很胆小。刚开始做老师的时候,还有过被调皮的学生气哭的事,好不容易才适应下来。同事这么久,头一次听她这么说话。
青阳敏言也微微愕然地抬起头,再一次盯上柏惠。但是这一回柏惠定定地看着青阳敏言,一点儿也没有躲开,大有不道歉就绝不罢休的决心,脸色简直能用冷硬来形容了。
朱离勉强地扯一抹笑出来,打个圆场:“算了算了。你不知道,我跟他还是邻居呢!他本来就是这个怪脾气,对他弟弟也这样,并不是有意的。”
谷峻仪也趁机出来说了两三句好听的话,柏惠才就此罢了。
青阳敏言很快便吃完了饭离开了。当他端着餐具起身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貌似娇小柔弱的音乐老师。她似乎恢复了常态,又跟谷峻仪和朱离轻声慢语地说起话来。
但是青阳敏言还是可以肯定,刚才,就是在同一个女人的眼中放射出了一丝暴戾的光芒。当她态度冷硬地要求他——不,是命令他,向朱离道歉的时候,那一丝暴戾的光芒就像一把骇人的刀剑向他狠刺过来。
别人都看不到,只有他才可以捕捉得到。
青阳敏言一面慢慢地走开,一面默默地遐想:如果当时朱离和谷峻仪没有出来缓解,而是任由他和那个女人对峙下去,会发生什么事呢?那样的眼神……难道是想把他生吞活剥了吗?
哼。做梦。
晚上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青阳敏言一打开门,就看到小男孩坐在正对着门口的客厅地板上,颇有点儿质问的架势,抱着两只小胳膊。
小男孩没开灯。青阳敏言便也没开,关了门,换了拖鞋,慢慢地从客厅走到通向阳台的小客厅,呼啦一声,拉开了半透明的玻璃门。
一阵凉风顿时吹散了满室的闷热。对面楼的点点灯光,也微微照亮过来,映得少年的脸幽幽地发着白光。
身旁忽然响起一阵轻微的抽息声。不用低头,也知道是小男孩又扬起脸,在努力地嗅着风中传来的各种味道。
小男孩满怀怨恨:“我饿了,非常饿。”
青阳敏言道:“快了,你马上就能饱餐一顿了。”
果然,小男孩立刻高兴起来:“你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青阳敏言点了一下头:“凶手锁定的是那三人小团体。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去以一敌三,一定是有过节。汪友亮曾经动手打过他的班主任老师,连前来阻止的另一位老师谷峻仪也受到了牵连。这之后,汪友亮和他的同伙还试图趁他和另一名叫柏惠的女老师落单的时候,教训他们,但是没成功。虽然柏惠没有真正挨过打,但是她一直对谷峻仪有意思。”
青阳敏言的眼前,一下子又闪现出今天午饭时的那一幕。他只是对谷峻仪冷言相向,柏惠的眼睛里就立刻闪过了一道骇人的光芒。更何况汪友亮还对谷峻仪动过手,不仅不思悔改,甚至想对他再度下手。
“所以,也不能排除她是因为谷峻仪而动了杀人的心思。这三个人是最有嫌疑的了。”
“班主任老师那几天的行踪我都调查过了,他没有动手的机会。只有谷峻仪和柏惠了。谷峻仪是独居的,要避开邻居偷偷出入不是难事。柏惠也很方便,她刚好请了几天病假,弟弟也卧病在床,吃了药就睡觉,更不会被看到了。”
青阳敏言继续道:“警察们会先怀疑谷峻仪。在他们普通人的脑子里,要接受这样的杀人手法,本来就很困难,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那个娇小的女人头上去。”
小男孩邪恶地笑了:“可是你怀疑柏惠吗?”
青阳敏言:“如果她真是我们要找的人,别说是个成年的女人,就算是像你这样的小孩子,也一样可以用那种方式杀人。”
小男孩激动地抱住青阳敏言,撒娇一样地闹着:“带我去找柏惠,带我去找柏惠!只要让我好好地闻一闻,马上就能知道她是不是我们的目标了!”
青阳敏言却没有那么多的热情,从上往下地觑他一眼,平板地道:“就算你闻出气味来又怎么样?如果叫不出‘名字’,也一样没用。难道你要生吃活人吗?”
小男孩很厌恶地吐了吐舌头:“人最不好吃了!我讨厌人。”
“那就要有耐心一点儿。”
他告诫他,“想逞口腹之欲,就得先学会管住自己的嘴。而且只有一次机会,要是叫错了,可就更麻烦了。”
小男孩受到了教训,扁了扁嘴,乖乖地安静下来。
“还有。”
忽然又听到青阳敏言的声音,他只好又抬起头来,恰恰看到那张很少显露感情的年轻容颜上不悦地蹙起眉头,“你最近一直在接近隔壁的那个女人。你还在深夜的时候,去过她家。”
小男孩心虚地低下头。
“我说过了吧。不许动局外人。”
“我又没想对她下手。”
小男孩一半无辜一半狡猾地申辩,“难道连正常地接近也不行吗?那你自己还不是和她同出同进。”
青阳敏言冷哼一声:“就算是正常的接近,也不能太多。”
第二天一早,朱离是被刺眼的阳光照醒的。她又一次在电脑前趴着睡了一整夜,什么东西都没盖。一张嘴就打了一个喷嚏,肩膀和脖子酸得差点儿不能动。
当她看到电脑又是待机状态,不禁心生预感,赶紧将电脑重新运转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果然又是一张新完成的画。
朱离开始觉得这件事不那么简单了。
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自己全无意识的情况下,画出了匪夷所思的画,也许该找个人商量商量。
她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唯一想到的人,就是自己的责编兼竹马白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