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之后,秦墨一手拿着行李包,一手拎着从西塘带回来的一些小玩意,从出租车上爬了下来。天色已经全暗,可是别墅里却还是黑漆漆的,这并不难解释,就是宋裕臣还没有回来。她迅的开门走了进去,将手里的东西统统放在了玄关处,自顾自的一边开机,一边查询着是否有对方的来电。
可是手机一直处于安安静静的状态,她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了一块,再次拨通了宋裕臣的电话,这一次倒是通了,只是一直响了很久,几乎都快要自动挂断的时候,宋裕臣才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很安静,秦墨不出声,仔仔细细的听着那边的声音,除了他轻微的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他们好像都在等待着对方开口,两个人突然陷入了一阵奇怪的沉默,过了好一会,宋裕臣才淡淡的开口,道:“什么事?”他的语气很冷淡,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
秦墨微微一愣,干笑了两声,道:“没什么事,就是告诉你一声我回来了,那我挂了。”说着她又再次干笑了两声,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些问题,她不愿意问,总想着他愿意说的时候总会说,若真不愿意说,她问了也没用,而且会自寻烦恼。
正当她要挂电话的时候,宋裕臣叫唤了她一声,道:“今天晚上我可能不回来了,你不用等我。”他说完并没有挂电话,好像是在征得她的同意。
秦墨愣了半响之后,才匆忙答道:“好的。”她依旧笑着,短短的说了两个字,一分钟都不到。
宋裕臣站在幽静的巷子里,听着耳边急促的忙音,看着站在巷子中段处的那对男女,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眉头微微的蹙着,将手机放进了口袋里,慢慢的走了过去,站在他们的面前。语气冷漠的说道:“沐晴希,你到底要疯到什么时候!把所有的债务都抗在身上,让那个男人离开这里,你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你就那么爱他?爱的连死都可以?”
沐晴希的背脊紧紧的贴着那面湿哒哒,满是青苔的墙壁,嘴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直线,低着脑袋半句话的都不说。站在一侧的许皓看看宋裕臣又看看沐晴希,干笑了两声,道:“姐夫,你回去吧,这边就交给我好了,乔哥也会再多找些道上的人来保护我们的,你就放心吧,那些人不敢乱来。”
“你知道什么,她身上现在背着的债务不单单只是本地的高利贷,连澳门那边赌场都有一大笔,那边的人要是过来了,纵是阿褚面子再大,过几天他们就可以暗里地弄死她!没有钱她就是死。”说着他的双目冷冷的睨了依旧低垂着脑袋,不一言的沐晴希。
她的脸色非常苍白,也不知道在看哪里,双目完全没神采,跟过去那个活泼动人的沐晴希完全不一样,她的棱角早就被这个残酷的社会给磨平了,当中的痛,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双手放在身前,紧紧的握在一起,像是在压抑着什么,又像是甘愿忍受着这一切。
见她不出声,宋裕臣心里就来气,这样子被小混混追着打不只是一次了,之所以许皓会在这里,就是指着他能够保护她,不过现在看来,让沐晴希继续呆在c市已经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了。他一步走到她的面前,伸手用力的掐住了她的下颚,看着她,问道:“你要不要离开?”
沐晴希的眼眸依旧暗淡,过了好一会,才摇了摇头,道:“我要在这里,不能让那些人去找他,宋裕臣不应该再管我,我跟你什么都不是,你没有资格来管我的事情。你若是还要管我,这样的事情一定会再生。”
听着她冷然的话,宋裕臣有些气愤的一手用力的砸在了她身后的墙壁上,自从她知道他在暗中帮她之后,她就会用最最极端的方式去拒绝,这些人都是她故意去找来的,好像不怕死一样,在老虎头上拔毛,就是不想受他的恩情。
许皓站在后面,他看的出来宋裕臣对这个女人的不同,一个多月前乔褚让他到这里来照顾一个女人,原本他还以为是乔褚的情人,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这个女人被一群手持马刀的流氓堵在治安极差的巷子里的时候,他一个人对付不过来的时候,宋裕臣竟突然出现,也不顾那些人手里明晃晃的刀,就跟这群人干了起来。
甚至把抓着沐晴希的那个男人打的面目全非,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宋裕臣那么暴力的样子,那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甚至都忘记了自己身处危险之地,身后有人拿着刀过来都没有看到,好在宋裕臣及时出手替他挡了一下。那时候他手臂上划出了一个大口子,嫣红色的鲜血直流,不过当时他也记得清楚,那血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衣,连他一个大男人看了都触目惊,可是那时候沐晴希却只是靠在墙壁上,大口喘气,连视线都未曾往这边瞥一眼。
等到那群人被随后赶到的乔褚等人打走了之后,她才像个失魂的人一般,自顾自的离开了。宋裕臣对于沐晴希的那份情,许皓是看在眼睛里的,虽然他平时不喜欢秦墨,但是好歹她是他的亲戚,平时对他也算不错。看到宋裕臣对别的女人这样,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快。
不得不再次上前,提醒道:“姐夫,刚刚是我姐打来的吧?我看你还是回去吧,这里我能照顾好,我保证,就算是我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也不会让沐小姐出事的,行不行?”
那个死字,让沐晴希的眼眸动了动,一下子站直了身子,伸手推开了立在身前的宋裕臣,声音轻飘飘的传入了他们的耳朵里:“你们都走,我不需要你们保护,这是我的命,不用你们管,反正我也不怕死,你们若还要跟着我,那大家都一起死。”说着她便一步步往巷子深处走去,她就住在里面,一幢破房子里,和她的婆婆一起。
宋裕臣不懂,为什么她要这样执着于一个只是利用她的男人,而不懂得他对她的好,他身边的所有人,好像都不在乎他的好。无论他做的怎样尽心尽力,谁都不在乎,放在身侧的手微微的抖动着,嫣红的血顺着手指一点点的划了下来,滴在肮脏的地面上,消失不见。许皓看了看走远的沐晴希,又看了看宋裕臣,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给自己壮了壮胆,道:“姐夫,我倒是不在意沐小姐是你的什么人,可是既然你现在跟我姐在一块,你是不是应该给我姐姐应该有的尊重呢?”
这话让宋裕臣的唇角冷冷的扬了扬,那双冷淡的眸子慢慢的移到他的脸上,笑道:“秦墨?你信不信,即便我现在跟沐晴希睡在一张床上,秦墨都不会吭一声。暗恋一个男人十多年,我还真是不信她能那么轻易就变心。”说完他最后看了许皓一眼,然后慢慢的转身往外面的街道走去。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要在许皓帮她说话的时候,说出这样的话。
也许是因为沐晴希今天断然的拒绝他对她做的一切,也许是因为刚刚电话里秦墨的淡然,又或许是因为沈忆娜告诉他,秦墨找过他,可是刚刚在电话里秦墨却什么都不问。只有对待不喜欢的人才会这样不闻不问,即便对方做了什么,都不会放在心上,因为不管自己的事。
宋裕臣一边走着,一阵穿堂风呼呼的吹了过来,分外的阴冷,甚至都冷入了他的骨髓里。确实,他是太自信了,以为凭借他的一腔柔情,他对她的好,就可以取代在她心里扎根了十多年的男人。抬起血淋淋的手,大拇指的指腹在唇角处擦了擦,脸上的笑容有些自嘲的味道。其实他从来都没想过要在秦墨身上得到什么,可是今天却特别的奇怪,突然间也想得到她的关心,她的爱。
总好过,像现在这里,整个人冷冰冰的,无论在哪里,他都是一个人。没有人爱他,没有人领他的好。这一刻,他忘却了,他对秦墨的好,明明就是别有用心。
许皓不懂他的意思,他的语气很平淡,可是说出来的话却又让他觉得怪怪的,好像有点太对劲。
秦墨坐在客厅的沙上,手里紧紧的捏着手机,看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可是宋裕臣却再也没有打来电话,甚至连短信都没有。起身快步的走到落地窗前,往外张望了两眼,却还是没有他平时一直开的黑色奔驰车子的影子。
噢,对了,他说过今天不回来,不用她等的。可是她却没有半分睡意,偏偏就是那么偏执的想要看到他回来,也相信他一定会回来的。她不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沈忆娜说他从周五准点下班之后就再也没去过公司,可是明明周日一大早他就回来了,还有最后那个电话那头的女人又是谁。她对这一切都非常好奇,但是她却没有问出口,为什么不问,也许是因为害怕听到一切她不想听到的回答。
大概是被伤怕了吧,江昊源和沈忆娜的事情让她心有戚戚,现在的她根本就无法想象出,知道宋裕臣有了别的女人的话,她会怎么样,还能像对待江昊源那样淡然吗?她想她应该做不到。对于江昊源,她从未得到过,即便是失去了,也不会知道他有多美好,也没有那么的痛;可是宋裕臣,她却觉得自己真正的握住手心里,她知道他有多好,若是失去了,她会不会很痛?会不会很不习惯?
在客厅了坐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关了灯回了房间,洗个澡就睡觉了,毕竟明天还要上班,已经请假一天了,才刚上班没多久,她也不想给老板坏影响。她并不想因为感情的事,而耽误了工作。
夜半,天边都开始泛白的时候,别墅的大门轻轻的打开,宋裕臣满身疲惫的走了进来,别墅里黑漆漆的,他随手开了玄关处的灯,便看到了,秦墨放在一边的东西。他换了鞋子,缠着绷带的手将东西拎了起来,走向楼梯的时候,侧目看了看客厅,没有一丝变化。
唇角不由扬了扬,他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并不是每一个女人都会因为他而狂的,秦墨跟沐晴希很像,所以她也不会。他慢慢的一步步走了上去,走到房间门口,一只手放在门把上,犹豫了一下,轻轻的摁了下去。啪的一声,门就开了,里面同样一片漆黑,他慢慢的走了进去,房门没有关,留着一道缝隙。
走到床边,秦墨侧躺着,睡得很安稳,他将手里的东西放在床边。立在那里,不知道多久,直到外面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射了进来,秦墨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遽然响起,她恍惚的睁开眼睛,伸手拿过手机关掉了闹钟,下床的时候才现脚边,她的行李和她带回来的小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