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惧失神,心火妄动,气血亏虚……”
又一位白苍苍的大夫,口中说着病症,提笔写下一张新的药方。
还是那句话——“只要退了高烧,二奶奶就没有大碍了。”
谢聿铎听一句,心就提紧一分,到最后也没放下来。
这些天,谢家大宅里,大夫往来不绝。
孙雪意算是死里逃生,沈绮也因为惊吓了高烧。
谢聿铎接连请来了三五个平山城中最有威望的大夫,给出的诊断都差不多——
二奶奶没有大碍,退了烧,就能好了。
自从那日被谢聿铎急步抱回了自家卧房,沈绮身上就起了热,额头烧得滚烫。偶尔,口中会有些喃喃呓语,等他贴过去跟她说话时,她又陷入了昏睡。
药是能喂进去的。
用勺子,用管子,用舌头撬开牙关,他想方设法让她喝了药。
高烧当夜就退了。
但她还是没醒。
他把外出多年积攒的药材、在西南边陲上重金购来的丸药,一盒一盒拿给大夫看,得到的总是摇头。
“这药极好,却不对症,也着实没有必要。二奶奶的病很轻,用不着吃这么重的药。”
可她,就是昏迷不醒。
谢聿铎想先替她尝一尝药效,再给她喂下去,试上一试。
他自己一连尝了四五种,感觉都没什么大碍,可等喂到沈绮的嘴边时,他又退缩了。
实在是不敢。
实在不敢让她冒险。
正月十六,银狮街生药铺子重新挂彩开张,可谢家的两位管事的爷,连个人影都没出现。
谢家上下都在细心照顾绝处逢生的孙雪意,只有他,守在昏睡的沈绮身边,寸步不离。
守到夜深人静时候,他心中实在后悔。
元宵夜,真不应该在街上乱逛,也不应该冒着雪带她回来,更不应该在浴桶中肆意纠缠她那么久。
尽管,没有一个大夫说她的病因里有受寒这一条,他还是很自责。
摸着她苍白的小脸儿,这个在万丈山崖的马背上还能谈笑自如的汉子,连一句话都不想多说。
到了第三日破晓时分,他吩咐人去准备车马,下定了决心,要带她去省城医治。
如若不成,就去京城。
再不成,就云游四方,为她遍寻偏方古药。
……
然后,沈绮就醒了。
她有些费劲地撑起身子,瞧着趴在锦被上凝神沉思的谢聿铎,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你干嘛呢?”
沈绮微微眯着眼睛,歪着头看他,声音也有些黯哑。
“怎么不进来睡?”
谢聿铎深吸一口气,用力揉了把脸,两日没睡,他觉得自己有些精神恍惚。
再睁开眼睛,她小脸苍白,下巴也尖了些,但确实坐起了身子,还在歪着头看他。
她醒了。
沈绮又微微一笑,去拉他的手。
“你不冷吗?”
一连睡了两天,饶是他时不时用水湿润,她素来娇嫩的唇上也起了些干皮。
但确实在笑。
心尖倏然一颤。
他终于确信自己神智清醒,随即张开手臂,一把就把心爱的人儿搂在怀里。
“月儿啊,我的月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