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兄弟一人一马,三位长辈坐在一辆青布大车里,走到乡野无人处,便掀开轿帘,方便跟走在两边的兄弟说话。
小小的县城中,本就没有什么严密的男女大防,何况是日日都见的本家。爹爹坐在一边,二叔、二婶坐在另一边,便算是懂得规矩了。
堂哥谢聿铭日日在外边交际,打听的事情最多,正给长辈们说沈家的事情。
“那沈家爹爹原是外乡人,走街串巷贩布的,年轻时候走到白河镇,安了家,两口子风吹日晒卖了几年布,终于挣了一份家资,才买了这临街的两间小房子。”
听着谢聿铭的话,二婶忍不住撇撇嘴。
谢家的宅子自祖父辈就有了,门面五间,到底四进,虽说近年来确实家道中落,可也算是县城里数得着的大户人家了。
这样小门户的姑娘,就算是长得像天仙一样,也属实是高攀了。
谢聿铭说着说着,也提到了关于“克夫”的风闻,只不过事关姑娘家的名声,也压低了声音,只让自家人听到。
冯氏一听这个话,顿时来了精神——
若是真克夫,来日嫁到老大家,可有的好戏看呢!倘若克出个好歹来,那自家的聿铭可是独苗苗了……
冯氏正想吭声,沉默已久的谢家老大谢晏话了。
“这样神神叨叨的话,别乱说,人家好端端的大姑娘,没得被这样的腌臜话埋没了。”
谢聿铭听见大伯话,识相地闭了嘴,冯氏倒是找到了空。
“说起来,这小门小户家的出身,有些不配……”
谢昂听见媳妇了话,也附和起来。
“若都觉得这家不好,咱们就再相看相看。这不才相了头一家……”
冯氏立刻给了他一记白眼。
谢晏说:“倒也还好,人家的家中也有可以挣钱的产业,不过是小本生意,比咱家是小些,不算是贫苦人家。”
二婶接着这话,又笑吟吟地朝着大哥说起来。
“可不是嘛,咱们铎哥儿也不小了,人家姑娘可比他小了五六岁呢,若是再耽误下去……”
听这话,谢晏没接话,半晌,叹息了一声。
原本十七八岁就该议亲的儿子,因为五六年出门采买药材,常年不在家,竟然把婚事耽误到现在。
可是家中人也不少,为什么让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后生出远门呢?
原来,自谢晏、谢昂兄弟俩成年后,就一替一趟出门采买,一去便是一两年。等到谢聿铭、谢聿铎长大了,就各自带着孩子出门历练。
可是总以长孙自居的长孙谢聿铭实在吃不得这个苦,刚成了亲,就说为了早点延续子嗣,有孩子前不再出门。
再加上二叔谢昂做事糊涂,爹爹谢晏又在路上摔伤了腿,竟只剩下谢聿铎一个人,独自担当起出门采买的事情。
一连六七年,加起来也就在家住了不到二十日,这才把亲事耽误了。
说起来,沈家姑娘还是谢聿铎相看的第一家。
这会儿,二婶又絮絮叨叨起来。
“早就说,我表妹家的三姑娘,知根知底的,两家也亲近,人长得又……”
这话二婶已经说了好多次,每次都说赵三姑娘“人长得又好”。可这次猛然想起今日沈家姑娘的容貌,硬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她“长得好”。
谢晏瞧了瞧一路上都没说话的儿子。
自从妻子撒手人寰,儿子对自己的话就少了起来。
这么多年,他一个人在外边做了这么多事,不知不觉,竟然长成这样一条汉子,肩膀宽阔,背脊挺拔,在马上也挺得笔直,很是英挺俊逸。
谢晏有些心疼,叹了口气,打断了弟妹的喋喋不休。
“铎儿,你心里怎么想?”
谢聿铎在马上瞧着官道旁疏朗的树木,成片的田野,心中极是畅快。
“沈家姑娘很好,如果人家愿意,我想尽快下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