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片刻,他终于使出净尘咒,除去了衣衫上的血迹,起身向竹楼走去。
凌苏苏躺在?榻间,她已经醒了,脸色也恢复了许多。
见沈鹤之来了,她立即露出了喜色。
“师兄!”少女想坐起身来,却被沈鹤之止住了。
他靠近后,她便察觉到了他今日的不同。
青年?的脸色很苍白,像受了什么伤,但他的唇却格外殷红,眉宇间也透着一股强压着的魇足之气,令他看起来既有些脆弱又莫名带着某种侵略性极强的情动。
而?随着他的靠近,凌苏苏也在?那股参杂着些许血腥气的冷意中,捕捉到了丝丝缕缕极浅淡的甜韵之气,那似是一抹女子香。
凌苏苏心中一惊,面上却只露出几分关切和?担忧,小声问他:“发生什么了吗?”
沈鹤之摇了摇头,他伸手为?她拉好被褥,这才突然道:“我们成亲吧。”
凌苏苏愣了愣,笑道:“我们不是本来就要成亲吗?”
“我的意思是越快越好。”
云挽因使用了禁术情?人咒,需得被关入思过崖反省三个月。
不过谢玉舟作为管理着思过崖的长老,却并无真的囚禁她的打算,因此她仍可以?自行?活动,即使她想偷偷溜出去,只要不被旁人看见,他也只当不知道了。
云挽倒是很老实,既犯了错,她便也守着规矩,不会主动踏出思过崖。
此处偏僻,甚至比飞泠涧还要清幽,且其内灵气浓郁,是个很合适的清修之?地。
云挽心?魔已除,但本命剑碎裂带来的伤害却仍未完全恢复,留在思过崖修行?,反而是个正确的选择。
只是自那日一别后,云挽就?再没见过沈鹤之?。
他没来找过她,也不知是真的因为她亲口说讨厌他,他便不再来打扰,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云挽没有多想,更不愿深究,她心?中隐隐担忧的只有一件事,她想知道她的心?魔是否会对沈鹤之?造成?影响。
谢玉舟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沈鹤之?,她却主动向他打听?过,但谢玉舟永远都一副轻松随意的模样,只说沈鹤之?没事,其他就?再不会多谈论?。
云挽总觉得谢玉舟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她问不出来,也不想强求,但是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师兄将她的心?魔转移到了自己身上,她总归是不能放任不理,自己逍遥自在的。
于是趁着一日清闲,她偷偷溜出了思过崖,一路跑回了飞泠涧。
飞泠涧因是沈鹤之?的住处,是用来“关押”厄骨之?地,外围设有大量阵法,防护比禁地浮玉林更为严密,外人轻易无法入内,但云挽身上有可以?自由进出的令牌,所以?这些禁制倒也不会阻拦她。
云挽虽已做好了不再回飞泠涧的决定?,却还没来得及将这令牌还给沈鹤之?,沈鹤之?或许也忘了,同样并未主动让她归还过。
云挽便忍不住想,她今日来看看沈鹤之?的状态如何了,若确定?他无恙了,她正好可以?借着这次机会将令牌归还,以?后再不踏足飞泠涧,也算是彻底与沈鹤之?划清界限了。
思绪纷乱间,她穿过了幽萃竹林,可与碧岫楼一同出现在她视线中的,还有那个绑着鹅黄发带的少女。
云挽像是恍然被惊醒了一般,猛地停下了脚步。
少女并未注意到不远处的她,而是对着紧闭的房门笑盈盈地道:“师兄,别磨蹭了,快出来让我看看,若衣衫不合身,我再拿去改改!”
那声音清脆悦耳,会让人联想到春日里?最娇俏亲人的花,而屋门也终于在此时被慢慢推开了。
鲜艳红浪翻滚而来,一道身影便在这片炙烈红霞中一步步走入了云挽的视线里?,令她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那是沈鹤之?,准确来说是穿着一身大红喜服的沈鹤之?,而那份浓墨重彩则是她从未见过的。
在这绚丽的映衬之?下,他周身的那股冷意好似也烟消云散了。
他的五官看起来那样的艳丽,而他额间的那枚血色剑印更是与这身装扮相?得益彰,令他宛若突然出现在这片翠郁之?间的妖鬼,带着一种莫名的旖旎和蛊惑,仿佛多看一眼?,都会彻底沦陷。
云挽也的确久久未能移开视线,那被大红衬得格外雪白的皮肤,殷色的唇,漆黑的眼?眸,随意垂在肩上的发丝,每一处都带着极强的视觉冲击。
她恍惚间也终于明白了为何从前的沈鹤之?身上,从未出现过白色以?外的其他色彩,因为所有多余的颜色,都会让他的面容变得扰人心?神?,碍人清修。
可云挽也清晰地明白,他此时这番模样,是为了凌苏苏,而她也不过是无意闯入的外人,才窥见了这从不会属于她的一幕。
青年?微蹙着眉,像是有些不习惯,一旁的少女却很快拉起了他的衣袖,用一双乌黑水润的眼?睛上下左右地打量他。
他被她看得窘迫,轻轻按住了她的肩。
凌苏苏便仰头问他:“师兄可觉得哪里?不合身?”
“没有,很合身。”沈鹤之?摇头。
凌苏苏忍不住笑了起来:“也难为师兄迁就?我,陪着我穿这身大红喜服了,其实能嫁于师兄我便很满足了,这些虚礼我并不在乎。”
云挽下意识收紧了五指,最后又慢慢松开。
沈鹤之?本就?说过会与凌苏苏结为道侣,这一日总归是会来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更没想到的是,今日竟会如此凑巧,令她恰撞见了他为她试穿喜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