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雪波毕竟是练过武功的女子,刚才不过是毫无防备,
这才受对方所制而已。此时她情急拼命,一觉有机可乘,武功自然而然的就登时施展出来了。她横肱一撞,挣脱了魔爪。
这金兵不知死活,只道她不过是有几分气力的女猎人,给她挣脱,暴怒如雷,“贼婆娘,胆敢行凶!我看得起你才要你做小老婆,你若不识始举,我把你们两母子全都杀了,看你如何逃得出我的掌心!”口中粗言秽语大骂,双臂箕张,扑上来又要抓张雪波。
那柄匕首半空落下,张雪波抢先一步接了下来,骂道:“畜牲!”那金兵一扑被她闪过,只见白光一闪,那把匕首已是刺入了他的咽喉。张雪波松了口气,拔出匕首,叫道:“冲儿,你没事吧?”哪知她还未回过来,已是听得她的儿子一声尖叫。
这一惊非同小可,回头一看,只见她的儿子已是被另外一个满面血污的金兵抓在手中。
这个金兵更加狡猾,他是完全没有受伤装死的。他伏在尸首堆中装死,骗过了那虬髯汉子,在他的同伴和张雪波搏斗之时,他也丝毫不露声息,此时方始突然跃起。
“哼,你还想过来和我拼命吗?乖乖的给我站着,否则我捏死你的儿子!”
张雪波手中拿着匕首,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但却是不能不停下脚步了。
那金兵哈哈笑道:“我没有他那么笨,我早已看出你不是普通的猎妇了。听说檀公直的儿子娶了一个汉女为妻,想必
你就是那个汉女吧?”
张雪波道:“我,我不是的。求求你行个好,放了我的儿子吧,你受了伤,我可以用金创药和你交换。”金兵哈哈笑道:“你说谎的本领太差,眼力也太差!”
他嘿嘿冷笑,继续说道:“你以为我受了伤吗?我告诉你,我身上的血不过是同伴的血。你的金创药留着自己用吧,不过,你要我放过你的孩子,那也不难,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
张雪波咬牙说道:“你想要怎样?”
那金兵笑道:“也没怎样,你长得不错,我只想你做我的老婆。我是尚未娶妻的,不会像那个人一样要委屈你做小老婆。”张雪波忍不住又骂:“畜牲!”
那金兵倒不动怒,冷冷说道:“你不肯答应,那也由你,只是你的儿子我可要拿回京师献给皇上了。嘿嘿,檀贝勒请不到,这孩子纵是杂种,毕竟也还是他的孙儿。我大的功劳捞不到,小小的功劳那是到手了的。”
檀羽冲忽地骂道:“你敢骂我是小杂种,你才是杂种!”突然张口在他肩头一咬。
金兵大怒喝道:“小杂种,你不想活了!”不过他可舍不得这个人质,只能把檀羽冲高高举起,作势要把他摔死。
张雪波恐怕他真要摔死自己的儿子,无暇思索,把手一扬,匕首飞出。
那金兵正在张口大骂,匕首飞来,恰好飞入他的口中,穿过了他的喉咙!那金兵叫也叫不出来,身躯向
后倒下,孩子给抛了出去。
张雪波一掠而前,接下儿子,定睛看时,那金兵已是倒在地上,鲜血好似箭一样从口里射出来。
张雪波不敢看这惨状,连忙拔出匕首,拖了孩子,跑到树林里面。檀羽冲道:“妈妈,你真好本领,你教我用飞刀好吗?”
张雪波的暗器功夫是跟张炎偷偷学的,其实还未练成,她想起刚才那样危险的境况,心中犹有余悸,这飞刀一掷,倘若万一失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冲儿,在你未找到师父之前,妈妈会的本领,只要你肯学,妈妈当然会教给你。不过,你一定要遵从妈妈的吩咐,否则我宁愿你不懂武功。你答应吗?”
檀羽冲道:“妈妈,你要我答应什么?”
张雪波道:“冲儿,你很懂事,咱们就好好地谈一谈吧。先拿今天发生的事情来谈一谈。”
檀羽冲道:“妈,我做错了什么吗?”
张雪波道:“孩子,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我后悔没有听你的话,也忘记了公公(张炎)常常对我说的一句话。”
檀羽冲道:“公公说的那句话是什么?”
张雪波道:“对敌人慈悲,就是对自己残忍。不错,敌人也分好几种,有的罪大恶极,有的只是奉命而为,身不由己;有手上拿着刀的敌人,有笑里藏刀的敌人,但也有业已放下屠刀,愿意悔改的敌人。不能一概而论,一味滥杀。但那个假装受了重伤的金兵,为
娘的没有仔细察视,就去救他。对敌人毫不提防,这就是大错特错了!”
檀羽冲道:“妈,我也听得外公说过,外公说一个人总是难免会犯错的,只要在做错的事情中得到教训,那么坏事也就变成好事了。那两个坏人已经恶有恶报,孩儿也没受伤,妈,你也就不必难过啦。”
张雪波惊奇于孩子的领悟能力之强,说道:“冲儿,你记得外公的教导,比妈还强,真是个好孩子。不过,今天你也做了一件十分鲁莽的事,往往比做错了事后果更坏,你知道吗?”
檀羽钟道:“我做了什么鲁莽的事?”
张雪波道:“你不应拔刀刺那金兵,你的本领和他差得太远,没有赔上一条小命,那真是天大的侥幸,你试想想,要是他当时一脚踢中了你,你还能够活着和妈妈说话吗?”
檀羽冲道:“妈,当时那个金兵是捉着你的呀,妈,我只是要帮你呀!”
张雪波道:“孩子,我知道你要帮我,你是一片好心。不过,你的帮忙是无补于事的,反而令妈妈要分心照顾你。那个金兵的本领比不上我,我虽然被他捉住,但还是有把握把他杀掉的。”
檀羽冲道:“但当时我给吓慌了,我害怕你打不过他。”
张雪波道:“就是我打不过他,你也不应该帮我。试想想,我若打不过他,你又怎能打得过他?那不是咱们母子都要丧命吗?”
檀羽冲道:“爷爷死了
,爹爹死了,外公也死了。妈妈,倘若你也性命不保,孩儿能活下去吗?”
张雪波道:“不,我就是要你不论在任何情况之下,都要活下去。你还记得外公要你长大了学好本领,替他报仇么?”
檀羽冲眼中含泪,点了点头,说道:“记得!”
张雪波道:“记得就好。冲儿,你要知道,那些坏人已经害死你的爷爷,害死了你的爹爹,又害死了你的外公,坏人还是不肯放过咱们的,你是张家和檀家两家人唯一的幼苗,今后即使碰上比今天更大的灾难,你都要忍受,不能让人看破你的来历。”檀羽冲道:“妈妈,那些坏人为什么要害死爷爷、爹爹和外公?啊,还有一件事情,外公临死时候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也像你刚才对我说的那样,要你活下去。不过,他说是要你为了自己的外公和爹爹也要活下去。他还说他这一生总算对得住你的爹爹,妈妈,你另外还有一个爹爹的吗?”
张雪波揾泪说道:“不错,你是另外还有一位外公。不过这个外公是把我扶养成人的,他对我比亲爹还亲,对你也是比亲外孙更疼爱的。所以你也必须记着这个外公平日对你的教导。”檀羽冲道:“我记得的。我的另外一个外公是什么人,他在哪里?”
张雪波道:“那个外公早已死掉了。孩子,你的祖父和你的外公都不是寻常人,他们的事情,待你长
大一些,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却必须记住,不能给外人知道你的身世,记住你只是一个普通猎人的儿子,爹爹死了,跟妈妈逃荒的。总之妈妈千言万语,就是教你一个‘忍’字,你明白么?”
檀羽冲道:“妈妈,我答应你。以后你不喜欢我做的,我都不做。”张雪波道:“好,这才是妈妈的好孩子。你也很疲劳了,有话明天再说,睡吧,睡吧。”孩子很快就睡着了。张雪波却是无法入睡。
金国的皇帝要捉他们母子,宋国的奸臣也要捉他们母子,如何逃得过他们的鹰爪呢?宋国派来的那四个卫士虽然都已死了,金国派来的那三个什么巴图鲁,可还逃了一个哈必图。还有,自己是一个年轻的寡妇,在这兵荒马乱的年头,恐怕还会碰上不知多少次好像今天的事。
她心如乱麻,终于得了一个主意,唯有毁掉自己的容貌,才能够在这乱世求生。她咬了咬牙,拔出匕首,在自己的脸上,左一刀,右一刀,划了十几道纵横交错的刀痕。她忍着疼痛,不敢惊醒自己的孩子。虽然她知道孩子明天醒来,仍是免不了大大吃惊的。但她不愿让孩子分担自己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