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慌,爹爹的性命她是不能不救的。
不是惊慌的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更不是犹疑的时候!她无暇思索,立即跑过去扳她公公的手。
谭公直的手虽然正在开始僵硬,但两人的功力相差太远,媳妇还是扳不开公公的手。
张雪波叫道:“成哥,你快来帮帮忙呀!”
妻子倚靠丈夫,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尤其对她而言,更是如此。今天她几乎命丧虎口,不也正是丈夫救了她的吗?
正因她倚靠丈夫已成习惯,在这紧要的关头,她不自觉的就向丈夫求援了,竟没想到她是要丈夫去对付他的父亲。
几乎是在同一时候,谭公直也在喝道:“成儿,给我把这贱人杀掉!”
贱人,谁是贱人?谭道成与妻子一向是相亲相爱,更兼相敬如宾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把“贱人”与“爱妻”放在一起联想。谭公直怒道:“你是要妻子还是要父亲?你不杀这个贱人,难道要让她杀我吗?”
“请父亲息怒。”谭道成说道:“媳妇已有身孕,纵然她有罪,她肚子里的孩子总是咱们谭家的骨肉!”
谭公直气平了一些,心里想道:“这话也说得不错,虽然他父女要谋杀我,但孩子是无辜的。”
谭道成似乎知道父亲的心思,继续说道:“爹,你一向是最讲道理的,俗语说得好,一人做事一人当,雪妹她爹做的事情应该与她无关,要是将她一并杀掉,岂非太不公
道?”谭公直哼了一声,说道:“他们是父女,父女自是同谋,怎能说与她无关?”
谭道成如受当头棒喝,这才醒悟,原来父亲要他杀的“贱人”就是他的妻子!
妻子向他求助,父亲却在喝令他杀妻,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他绝对相信妻子是不会杀他的父亲的,但在父亲盛怒之下,他又怎能去帮妻子拉开父亲?
迷茫混乱之中,忽听得父亲噗嗤一笑。笑声古怪之极,但杀气腾腾的局面,却似乎因此缓和一些。
谭道成不懂父亲因何发笑,只道事情或有转机,正想上前劝架,陡然间局面又大变了。
原来张雪波因为扳不开公公的手,眼看爹爹就要给公公扼死,人急智生,突然想起了新近学会的一种点穴手法。
爹爹教她点穴功夫,她最不愿意学的是点死穴的手法,而最喜欢练的则是点麻穴手法。爹爹虽然笑她这是“妇人之仁”,但也同意她先练点麻穴。因为点死穴要用重手法,她的功力还嫌不够。这半个月来,她练的都是点麻穴的手法,早已练得十分纯熟了。
如今她点的就是公公的“笑腰穴”,笑腰穴是上半身三十六个麻穴之一,而且是最易见效的麻穴。
她一点点个正着!
可惜她的功力和公公相差太远,点麻穴虽然不必用重手法,但也还是要用上内力的,内力不到,就封闭不了穴道。还有被点穴者的内功倘若比点穴者的内功高出
太多,点穴亦难生效。
结果她的公公虽然笑出了声,却没麻软,更不用说不能动弹。
但虽然如此,谭公直笑了出来,也不免泄了口气,扼住张炎喉咙的那一双手使不上劲。
他恼怒媳妇的骚扰,更恼怒儿子不肯听他的话杀妻,一怒之下,索性先放松张炎,横肱一撞,把媳妇撞翻。他跳起来喝道:“我先毙了你这贱人!”一脚朝媳妇胸口踩下!
就在这间不容发之际,突然有一个人扑到张雪波身上。
是他的儿子谭道成!
儿子用身体掩护媳妇,谭公直这一脚当然是踏不下去了。
“畜牲,你只知有妻子,眼睛里还有我这个父亲么?”谭公直气呼呼的大骂。
谭道成在劝父亲的时候,张雪波也在问她的爹爹:“爹爹,这是怎么回事?”
张炎已经坐了起来,额上的汗珠好像黄豆粒般大小一颗颗滴下来。他沉着脸不说话,只指一指断臂。
张雪波的心中痛如身受,自己责怪自己:“爹爹恐怕是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我怎能在这个时候问他!”她托起张炎的手臂,硬生生的往上一接,手法虽然不很熟练,却是把脱臼接好了。
她见爹爹如此受苦,在替他接好脱臼之后,忍不住心中的气愤,说道:“公公,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爹爹?”
谭公直冷笑道:“你这贱人还好意思问我,成儿,你告诉她?”不知是因火气攻心还是毒已发作,说话之时,不但
声音颤震,面色亦已大变。
谭道成怆然说道:“雪妹,你的爹爹要杀我的爹爹!”
这句话若是从她的公公口里说出来,她还不能相信,从她的丈夫口里说出来,她可是不能不信几分了。
心头如受捶击,也无暇顾虑那许多了,她回过头来颤声问道:“爹爹,请你老实告诉我,公公和成哥说的是真的吗?”张炎这才张口说道:“是真的!”张雪波登时呆了!
张炎轻轻抚她的秀发,柔声说道:“雪儿,我没工夫和你细说了,但你一定要相信我,你相信我吗?”说到最后一句,从语气中也可听得出来,他对女儿的信任显然亦已有点动摇了。张雪波的心痛如刀割,不错,她的心里是有许多疑团,但她还是说道:“爹爹,咱们父女是一条心,我怎能不相信你!”
她是含泪说的,说的也是真心话。从小她就是与爹爹相依为命,她信得过爹爹的为人,爹爹是绝不会做坏事的。若然他是做出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情,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爹爹说道:“雪儿,多谢你信得过我,我不能多说了,我只能告诉你,你的公公骂我是奸人,这是假的,他才是奸人!”
谭公直吸一口气,支撑自己,嘶哑着声音说道:“成儿,你听见没有,这老贼要毒死咱们父子,他还敢说我是奸人!你还不赶快过去把他们父女杀掉!你不听我的话
,你就不是我的儿子!”原来他中的毒已经发作,只是仗着内功深厚,勉强还可以支持而已,他已是无力杀人了。
谭道成大吃一惊,讷讷说道:“把他们都杀掉?爹爹,我不是已经告诉了你吗?媳妇,她,她,她有……”
谭公直打断儿子的话,说道:“你没听见你的媳妇刚才是怎样说的吗,他们父女是一条心!斩草必须除根,她肚子里的孩子咱们只能不要了!”
谭道成忽地说道:“不,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女!”
为了挽救妻子的性命,他无暇考虑,冲口而出,说出自己心底的怀疑。他本来不知道自己的怀疑是否是事实,但如今只能把它当作事实了。谭公直呆了片刻,说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不错,是有许多迹象,值得令人怀疑他们并不是亲生父女!你是几时知道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张雪波忽然听见丈夫揭穿她的这个秘密,她也不知丈夫究竟知道多少,不禁也是惊得呆了。
谭道成一看妻子这个神情,知道怀疑已是事实,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的。他、他要求雪妹信任他,他、他向雪妹道谢,若是生身之父,怎会用这种口吻和亲生女儿说话?”
谭公直说道:“哼,他利用养女骗婚,那更是处心积虑要害咱们了。好吧,既然你的媳妇不是他的亲生女儿,那就饶她一命吧。你过去把那老贼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