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事儿说起了挺土的,他当然不好意思让周京那个毒舌男知道,决定悄了摸的就跟梁怀瑾把把子给拜了。最好先去梁家拜访一下梁老先生,准备以后心里把人老人家当自己家里长辈一样。当然心里肯定是不会说的。
正好碰巧到了梁老先生做寿,节目里请了假,他带着呦呦提着贺礼去梁家,老先生也不过五六十岁精神抖擞,儒雅随和,一身大儒的正气,一点儿也不像在传媒这行浸淫多年的人。
陆放为也不是第一次见老先生了,熟门熟路,让呦呦这小子多说了几句吉祥话,讨到了个彩头,让孩子去外面和其他小孩玩了,尤其是秦家那个小男孩君君。这才回头,趁着没什么人,郑重其事地给梁老先生磕了个大的。
梁老先生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陆放为连磕了三个,抬起头来说:“梁老先生,当年多谢您愿意提拔我,让怀瑾给我个机会,如今我一生沉珂,又耽搁了怀瑾的前途,让他回了国。今天是您的好日子,我给您磕几个头,您不要嫌弃。”
梁老先生闻言,抿了抿唇,抬抬手:“起来吧,我就怀瑾这么一个独子,他能回来接管家里,我巴不得呢。”
陆放为也不多说,站了起来,笑着说:“梁老先生教得好,怀瑾他……真的真的很好。”
梁怀瑾得知他给自己父亲磕了三个响头,吓了一跳,赶过来时连忙要带人走,陆放为都有些怪不好意思的,跟着他出了门,去了老宅的后花园。
梁怀瑾看着他额头泛红,忍不住问:“你刚刚做什么?”
“给老人家祝寿,磕几个头怎么了?再说了,我把你当过命的兄弟,不管你爹认不认,我想把他当长辈孝敬而已。”陆放为笑得爽朗,浑不在意。
“你这是……?”梁怀瑾听得眼神微变,目光复杂,颇有种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犯病了的感觉,不过他这话怎么怪怪的。
陆放为却接着说:“正好,我其实想了好几天了,我想……我想跟你……”
“跟我什么?”梁怀瑾眼神微亮。
陆放为笑:“我想跟你拜把子。正好到了你家,你觉得去你家梁家祠堂拜怎么样?是不是有点儿厚脸皮了?”陆放为说完,察觉到梁怀瑾脸都黑了,有些讪讪,有些后悔,想撤回。
“哈哈哈,那什么你要觉得占你便宜就当我没说。”
梁怀瑾有些满脑袋官司,怎么都没想到陆放为有这种脑回路。
想跟他拜把子?
他这现在不清不楚的脑袋还真能想得出来?
但梁怀瑾是什么人,是人精。他左右一想,就明白了。
陆放为表面上不在乎自己的病,实际上不知生死,他就算拦着,陆放为在几次郁期也写下过好几次想去死,各种死法,还有遗书。虽然都被梁怀瑾给事后烧了。
但陆放为知道他怕自己不清楚的时候,真的就没了。
而呦呦太小,他哪是想跟自己拜把子,他把呦呦带来梁家,给老爷子看,自己又给人家磕头,不过是想给呦呦挣一点儿后路。
他是想托孤。
梁怀瑾想通这点儿,气得要命,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他伸手一把攥住陆放为的手腕,将他一路刮风似地带到了梁家的祠堂,一点儿也没了外人面前谦谦如玉的模样。
陆放为知道自己那么点儿阴暗的小心思被他看出来了,有些不大敢看他。
到了祠堂里看着这些梁家老祖宗牌位,有点讪讪,心里无端地又升起一股儿退却来。
他不该这样,不该认为梁怀瑾是个绝世大好人,就要这样赖上他。
他挣着梁怀瑾紧紧握着他的手,想往后退:“怀瑾,我开玩笑呢。”
梁怀瑾却伸手按着他的背,眼神直直地盯着他,几近凶狠地逼迫他:“不是要跟我摆把子吗?不是想学刘备来个白帝城托孤吗?”
“跪下。”
陆放为头一次被他这眼神吓到,双脚一软,真跪了下去。
梁怀瑾跟着他一块儿跪在旁边,伸手指着上面的其中一个牌位说:“这是我的母亲。”
陆放为顿时眼神惊悚起来,呐呐地喊了一声:“伯、伯母好。”
也许是他的结巴透露出来的怂和胆小,逗得梁怀瑾心情愉悦了些,哼笑了声说:“都跟我拜把子了,当然跟着我喊。”
陆放为有些头皮发麻,到底没喊出口。
梁怀瑾却认认真真地点香,分给他,认认真真地拜了一拜,什么也没有说,接着一把将陆放为拉了起来。
陆放为心虚,离开的时候,跟在他身后,结果差点在对方停下来的时候撞上去。
他之前特地找到的那些什么“誓词”也没敢用上,刚刚点香的时候,只敢在心里说:“伯母,怀瑾真的是个很好的人,我欠了他太多,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都是我的。”
梁怀瑾走到一半,也许是气顺了也许是想通了什么,他这次从国外回来,就彻底明白,他能错过一次,就绝没有机会再给他第二次。
他再也没办法允许陆放为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任何一个人。
他外面再温润,再谦谦君子,扒了这副皮囊,内里不过是个嫉妒如狂的人,一个争不到不敢争,活活逃到千万里外把自己逼疯的小人。
不如把这小人做实了。
大逆不道也认了,被陆放为恨也好怕也好,也认了。
他不敢让他再这么一个人下去,死也好,地狱也好,他必须要和他在一起。
陆放为看他回过头来,在月光下目光幽深地看着自己,有些发憷,直觉不大对,这种不大对其实不是现在才有,是早就有了。当年他们两人突然吵架那次,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