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诲接着道：“我当时心里很是内疚，也有些心疼——一个人连父亲去世都不能在人前哭，实在可怜。”
“所以回京城的船上，我见到水寇登船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要平安送这个小姑娘回去，绝对不能让人伤害她。
“我也要平安活着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沈如诲声音略沉几分：“带着这样的信念我杀了第一个水寇，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后来我也数不清究竟杀了多少个水寇，浑身都是血，血腥气叫人恶心，我也只能生生忍住。好在后来，我们都平安无事，小姑娘还替我包扎了伤口，手法很不错。”
“即便如此，我回到京城后也生生做了一个月的噩梦，瘦了十多斤。”
“但我清楚地知道，我别无选择，若非我杀人果决，恐怕死在船上的会是我和那个小姑娘。”
“相比而言，夫人已经好太多了。”沈如诲低声道。
怎么又是小姑娘又是夫人的。
姜雨棠给他叫的微微脸红：“所以你那个时候对我就有好感了。”
沈如诲没否认，只是轻轻叹道：“是啊。可惜回京后我忙着科考，无心亲事，何况那时我的身份也不可能上门提亲。等中了状元处理完一些事，你已经跟旁人定亲了。”
他不愿意提沈衍这个名字，只是伸手轻轻捏住了她下巴尖：
“然后有天回沈府，就碰见你在大门口哭。我那时就在想——哭成这样，你这些年不知在沈家受了多少委屈，不妨帮帮你，说不定——我还有机会。”
“果然，我把你娶到手了。”
这是他第一次将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地剖析给她看，毫不遮掩。
姜雨棠指尖缠了两圈他发尾，绕在手上。
“所以……你求娶我的时候说什么需要个夫人，也是借口，你根本就是想娶我。”
沈如诲无声笑一笑：“你总不至于才猜到？我以为我够明显了。”
其实说起来也挺明显的，但她当时就是不敢相信。
毕竟传言中的沈如诲一向不近女色，怎么就偏偏看上了她。
听她这么问，沈如诲思忖片刻道：“我好像是对女色没什么兴趣，夫人除外——”
被沈如诲这么一通交心的安抚下来，姜雨棠心头的重石终于卸下。
她将头微微抵在他肩上，怕压到他伤口，她没用力。
“其实在回京城的船上，我很后悔。”
“嗯？”
“后悔当时你来货仓寻我们时，我没及时出手帮你，害你挨了水寇一刀。”她微闭了双眼，“所以三哥，这次我一定要救你，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你，就是下地狱，我也要救你——”
沈如诲侧头，轻轻吻了吻她唇角。
“若要下地狱，我们夫妻一起。”
她“嗯”一声，忽地抓紧他的手。
“怎么？”
“我在想——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想着丢下我了。”
姜雨棠当晚回头前就想明白了，沈如诲那晚说叫她去搬救兵的时候，已经存了死志。
沈如诲微微一怔，指腹在她骨节处停住。
他的夫人，跟着他，也越来越聪明了。
“答应我。”她一双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
一往情深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要跟对方同生共死。
沈如诲心中微微一动。
他其实不是冲动的人。
也一向不觉得要跟谁同生共死，但此刻却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抓起她的手背轻轻吻了吻：“我答应你。”
夜风猎猎，二人相拥入眠，是一件再惬意不过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