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晚。”花满楼将盛满饭的碗递给季音温声道,“饭菜都还热乎着,来的正是时候。”
季音接过饭,拿起桌上摆放的筷子。
花满楼殷切夹起菜放进她的饭碗里,很快将她的饭碗堆出了小山般冒尖儿的菜堆,而后他才端起自己的碗。
“娘昨日寻了大师替我们合了八字,”花满楼忽然出声道,“算出最好的良辰吉时就在下月二十九。不过事关终身,此事自然是需要长辈做主……”
季音神情一愣。
她提出成亲才没几日,花家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但随即,季音反应过来,古代的婚事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与花满楼的亲事光是她点头答应不成,还需要长辈出面,她又不是六亲具无的孤女,她的婚事自然是要经过师尊首肯才行。
然而这事说来简单,但她乃是阴癸派的继承人,而阴癸派历代掌门皆从未有过成亲嫁人之事。
“我的婚事,无需知会师尊。”季音低声道,“阴癸派的圣女从无嫁人之说。”
她若是敢大大咧咧的跑到师尊面前说要嫁人,等同于告诉师尊她要放弃成为阴癸派的圣女,叛教而出。
先不提师尊反应如何,最重要的是季音自己从没想过放弃阴癸派。
“阿音,那你……”花满楼哑然,他没想到会如此,眼中不由浮现出担心之色。
“无妨。”季音倒是不以为意,“师尊素来疼我,成亲之事若是不摆在明面上,她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不知情,万事由着我。七哥,当我是孤女行事便可。”
“委屈你了。”花满楼怜惜的叹道。
“确实委屈,所以七哥日后要好好补偿我啊,”季音俏皮的眨眨眼道,“我要七哥待我如珠如宝,珍之重之才行!”
“这是自然。”花满楼的语气极为认真。
季音笑道,“那我等着看七哥的表现啦。”
“我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表现。”花满楼轻笑道。
季音勾了勾唇,眼中笑意明显,然而心中却因为这一句话不可避免的生出了怅然若失的感觉。
一辈子太长,她不敢轻言许诺,也从未想过天长地久,季音想要紧紧抓住的只有朝夕与现在……
自那日交谈过后,花满楼与季音的婚期便正式定了下来,正是五月二十九。
花家上下对这门亲事满意的很,因着季音孤身出嫁,花老爷和花夫人疼惜她身无长辈,特地寻了个豪宅作为她的娘家。花家豪富,又有意给新妇撑腰,花夫人不仅包圆了下聘之事,甚至连新妇的嫁妆都是她一手操持的,这一场亲事生生让她同时体验了一把嫁女与娶妇的新奇感觉。
没几日,作为季音出嫁之地的新宅院已经被各种聘礼与嫁妆塞得满满当当,连个落脚之地都没有。好在季音都是与花满楼同住在百花小楼,只等着成婚前一晚再搬过去,完成婚礼。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入了夏。
百花楼后院的桃树林里,粉色的花瓣儿随着春天的脚步匆匆辞谢了枝叶,落地成泥。清风拂过,长满了苍翠欲滴的叶片儿的枝桠间一颗颗如花生米般青绿色的青涩果实悄然探出了头。
入夏以后,天气逐渐转热,此时距离婚期已不足十日。
越是临近婚期,花家忙于筹备婚宴事宜,上上下下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倒是作为婚礼的季音与花满楼不仅没有丝毫作为新婚主角的紧张和激动,而是形影不离的居于百花楼中赏花观景,坐看云卷云舒,如往常般悠闲度日。
“听说二位好事将近,恭喜。”
陆小凤翻墙而入时,季音与花满楼正兴致勃勃的提着水壶在栏杆上浇花,他进门先给季音与花满楼道了喜,语气感叹道,“花满楼,没想到你竟然是我们之中最先成亲之人。”
陆小凤虽然交友遍天下,但唯有花满楼与西门吹雪才是他平生最好的朋友。如今好友寻得有情人,他也由衷为花满楼感到高兴。
“多谢。”
花满楼微微颌首,温柔的目光落在季音身上。
季音下意识的勾起唇瓣,两人相视而笑。明媚的阳光披在两人身上,身影熠熠生辉,彼此相视之间眸光流转,自有一股旁人无法插足的默契与灵犀。
进门就先被这对有情人给秀了一脸,陆小凤只觉噎得慌。
怎么感觉他来得不是时候?
陆小凤讪讪的摸了摸两瞥胡子,那么一瞬间他像是变成了一只在白昼发光发热的灯笼,完全变成了多余的玩意儿。
花满楼与季音对视过后又双双移开视线,耳畔敏锐的捕捉到从楼下缓慢走来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花满楼轻声说。
“跟在陆小凤后面来的。”季音补充道。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轻盈,可见来人武功不低。但足音是刻意加重了的,像是在提醒主人有客来访,而且来人每走一步都会微微停顿一下,像是在思考该如何落脚似的。
这种走路的姿势,花满楼很熟悉。当年他失明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摸索着走路时都要想想该如何落脚才能不撞到外物,直到后来他练出了一身听声辨位的功夫,才使得自己行动于常人无异。
“江重威是我带来的。”陆小凤直截了当的承认了他并非孤身前来。
江重威之名,季音之前从陆小凤口中听说过,不幸被绣花大盗两针刺瞎了的王府总管。
“我想我知道你的来意了。”季音微微一笑,陆小凤特地带了眼盲之人前来,除了求助于她,还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