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运气不总是那样好,有时找不到可以吃的,有时找到了却会被人抢走,他总会停在包子摊边,盯着被父母牵着、手里还拿着包子的小孩儿。
每每此时,阿岫就会蹲在他身旁偷偷抹眼泪。
他就在这样的日子里长大,年龄长了,个子却没长多少,比同龄人看着要瘦小很多,还是那个可以被欺负的对象。
又有人从巷子里蹿出来了,阿岫早看过不知道多少次,生气没用,大喊大叫没用,她只能重重叹息一声,背过声去,不再多看。
直到身后安静了,那群人抢到了食物跑掉了,她才颓丧转过头,红着眼看向地上的少年,无奈哽咽:“怎么又挨打了?”
谢浮岚却没有哭,他的眼神比阿岫第一回见到他时的还要冷,只是拍拍身上灰,一瘸一拐朝陌生的小巷去,从别人的鸡窝里偷了一根树枝,快速跑远了。
“这是要做什么?还没到冬天呢。”阿岫疑惑一句,快步跟上。
少年蹿回破屋里,拿着树枝比比划划,歘一下刺出又歘一下收回。
“练剑吗?”阿岫盘腿坐在地上看,“噢,我想起来,你小子是不是瞧见人家守城门的侍卫带着剑能欺负人,所以也想练剑?”
谢浮岚未回答,但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他不想要一辈子的饭,迟早有一日他要将那些欺辱过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他没有师父,没有秘籍,只能对着破屋残损的墙壁,一下又一下打出又收回。可这样还是不行,他以后对上的不可能是死物。他开始故意去挑衅那些总找他麻烦的乞丐。
被打趴一次,他就爬起来一次,被打败一次,他就再筹谋下一次,只要不被打死,他总能再站起来,他不信命,天命要他死,他偏要活。
“我看你这小兔崽子是活腻了!”几个少年围过来,其中一个一脚踩在他的脸上,“拿个破棍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哥几个今儿就让你瞧瞧,插上鸡毛它变不成凤凰!”
“滚开!滚开!”阿岫边喊边张牙舞爪去打那几个人,谢浮岚却是一声不吭趴在地上。
他嘴里渗出不少血,黏黏糊糊和地上的灰缠在一起,又糊在他脸上,血腥异常。
阿岫已经许久不管他和人打架的事了,可看见这些血忍不住心悸,一遍遍朝施爆的几个少年挥舞出拳头,可并没有效果,那些少年一拳拳还是砸在他脸上,直至他一动不动。
几个少年相视一眼,皆是后怕:“他不会是死了吧?快走快走,一会儿被官府的人察觉了,我们可就跑不了了!”
“浮岚!谢浮岚!”阿岫急忙去唤,却见地上的少年猛得睁开眼。
他没有昏死过去,他是装出来的,此刻他撑着地面起身,擦了把嘴上的血,又去偷了一根木棍,瘸着腿快步回到破屋里,对着那残破的土墙又是一顿打。
阿岫站在一旁,心中巨大的震撼后只是泛酸。
他这一路走来,太艰难了,可阿岫除了在一旁看着,也没有什么可以为他做的,至多是夏夜给他扇扇风,冬夜将他抱紧一些。
在痛苦又漫长的磨砺中,他长大了。他学会了用剑,学会了制弓,他不再被困在这一座繁华的城池中,他终于可以走出去,打猎也好,种地也好,这个世界终于可以有他安身立命的一处小角落。
可他没有停下来,他仍在流浪。
他手中的小木棍变成了一把木剑,又从木剑变成了一把铁剑。
有人曾轻蔑,难道他以后还想做将军不成?他只是笑笑,没有回答。
此生,他绝不会为任何人卖命,他拿起这把剑,只为他自己。
他又靠在树上睡着了,束起的马尾抵在树上。这时他的头发还是黑的,衣裳也是黑的,就连那把铁剑的剑鞘也是黑的。
阿岫蹲在他跟前,脸上忍不住多了些笑意,手指弯起轻轻触碰他的头发,又轻轻触碰他的脸颊。
“师父。”她悄声唤一句,微微侧着脸,轻轻在他脸上一碰。
谢浮岚一惊,猛得睁开眼。
阿岫也被他惊着,眼睫飞颤,退了好几步。
可他皱着眉左右看看,似乎并未发现她的身影。
“看得见我吗?”阿岫在他眼前挥挥手,“浮岚?”
他没有反应,靠着树干又睡过去。
阿岫不敢再随意摸他了,只是静静看着他,偶尔帮他挥走飞来的蚊虫。
他睡醒后,又启程赶路。
阿岫还是不知道他要去哪儿,从前是为了逃命,如今是为了什么呢?他为何一直不肯停歇呢?找一个地方住下来不好吗?
他没有回答,一直往前,偶尔停下来,赚些路费,然后继续走。
某日,在前行的路上,他们遇到了一队豪华的车马,阿岫只是略看两眼,没有多想,谢浮岚却紧紧盯着车上的人。
“谢浮岚,你在看什么呢?”阿岫好奇,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瞧见一个鼻子被包裹住的人,“啊?那不会就是那个死小孩吧?还没死呢?”
他显然也认出来了,眯了眯眼,握紧了手中的剑。
阿岫一惊,慌忙想拦他:“他们人那样多,你千万别去啊,你打不过的,还是命要紧啊,不要冲动不要冲动。”
他听不见,听见了也不会听她的。
他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将周围的林子都点燃,在马车停下的那一瞬,他骤然从林子里蹿出去,一剑直冲那缺了鼻子的人。
“快走!快走!现在走还来得及。”阿岫急得在他耳旁喊。
他却是未动,又一剑朝车里的人去,可随行而来的侍卫早就聚上来了,数十把刀一起朝他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