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岫心中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男人一把抓住了女人,两个人稳稳站住,继续往下走。
牛车刚好来了,师父付了银钱,她跟着师父一起坐上牛车,目光落在那对夫妻身上,他们没有坐车,背着重重的柴火,一步又一步的往前挪。
“师父,我们让他们一起坐车吧。”
话刚落,赶车人便道:“他们身上背着那样多柴火,我这车可拉不动。”
阿岫有些不满,要和人起争执,观尘拦住了她,冲她无声摇了摇头。
她抿了抿唇,只好偃旗息鼓,没多久,再抬头时,那两个佝偻着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
“死老头!死老头!死老头!”下了车后,她对着路边的树踢踢打打,嘴里念念叨叨不停。
观尘好笑看着她:“人家也是要挣钱的,你总不能叫人家舍弃自己的利益去帮别人。”
“可我们又不是不给他钱。”
“那样多柴火,能将整个牛车都占了,原先能坐十个人,柴火一装便坐不了人了,你只多给他两个人的车钱,他自然不愿意。”
“噢,那他不早说。”她将踩在树干上的脚收回来,小声嘟囔一声,又看向师父,“都怪师父!师父知晓为何不提醒我?”
观尘悄自叹息一声,耐心解释:“若包车,所花费的银钱,都抵得上他们背的那框柴火了。”
“那就将他们的柴火买了。”
“今日买了,明日呢?明日买了,后日呢?你总不可能一直这般去帮助他们,他们也不能总这样指望你救助过活。”
“难道就不管了吗?师父不是最乐善好施的吗?”
“可你见师父何时去帮人除草种地了吗?”
阿岫瞅他一眼:“噢,我想起来了,师父不管凡人的事的。那回,在凡间,阿岫求师父救那个女人的丈夫,师父不肯,师父只救修道之人……”
“在阿岫心中,师父是这样的人吗?”
“我……”阿岫一下泄了气,颓丧蹲在树下,“好吧,我生气了,故意这样的说的,师父不要生气。”
“师父并未生气。”观尘在她身旁蹲下,“若是能救治的病,若人求上门来,便证明他命不该绝,当然要救,若是不能救治的病……”
她打断:“有什么病是师父不能救的?”
观尘无奈:“当然有。那日那个凡人寿数已尽,若用邪术,当然能以旁人的命给他续命,可那个&039;旁人&039;,何其无辜?&039;旁人&039;或许也有妻子,也有爱人。”
“噢……”她垂着脑袋,彻底熄火了。
“再说回今日这对夫妇。阿岫,有怜悯之心是好事,可若总用怜悯的目光来看旁人,却有些高高在上了。那对夫妻日子过的是十分艰苦,可他们正在用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或许再过不久,他们攒下的钱便能足够他们谋得轻松的活计了。我们要做的只是尊重他们,若是要帮忙,也是要在他们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再帮,而不是我们需要大发善心的时候帮。”
阿岫盯着黄土路面,许久,低声开口:“那阿岫呢?师父为何要对阿岫这样好?”
“师父初见阿岫时,阿岫不过是个孩子,尚无任何自保能力,自然需要师父的救助。后来所做一切也并不是师父一个人在付出,若阿岫真是什么冥顽不灵之人,今日又怎会和师父在此呢?如今的这一切,其实都是阿岫自己的选择。”
“师父。”阿岫微微偏头,靠在师父的肩上。
观尘摸摸她的脸:“看,前面就是集市了,再不将东西拿过去售卖,要赶不上回去的车了。”
她缓缓起身,抓住师父的手,安安静静跟着师父往前走。
集市上的人并不多,萝卜和鸡蛋也是最常见的食物,家家户户几乎都有,并不是很好卖,不过有人愿意以物换物,拿家里用不着的东西来交换,箩筐、粮食、布料,应有尽有。
他们的萝卜和鸡蛋吃不完了,拿去换些别的东西也不心疼,没一会儿就收获了许多家里也用不上的东西。
“没想到这样早就卖完了,应该是赶得上路了,我们去吃个包子再回去吧。”阿岫拍拍裙子上的灰,心满意足地站起来。
“包子得去县城才能吃得到了……不过,无碍,想去便去吧,无非是在县城住一夜。”
“师父真好!”阿岫挽着师父往前走。
迎着日光,午市关了,村里的人收起大大小小的包裹,慢慢悠悠往回走,有人要回家做午饭,有人要去地里除草。
阿岫靠在师父肩上,忽然道:“阿岫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有能力自保,可以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最爱的师父就在阿岫身旁。”
“师父也觉得自己很幸运,有阿岫陪伴师父,关心师父,照顾师父。”
“才没有。”她别别扭扭压下嘴角,“明明是师父照顾阿岫,关心阿岫。”
“阿岫也有照顾师父。”
她嘴角再也压不住,几乎要跳起来:“欸?那阿岫哪里照顾师父了?”
观尘被她拽得步子都迈大了一些:“阿岫和师父一起种地,养鸡,做家具。”
“不是,这些才不算,这是师父和我一起做的,我要师父说,我为师父做的,快说,快说嘛……”
去县城了吃了一顿好的,又打包带走了好些吃的,阿岫开开心心又乘着牛车往回走。刚进村子不久,成安恰好迎面而来,一眼瞧见他们。
“神……先生!”
观尘微愣,朝赶车人道:“就放我们在这里下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