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既然遇上了,她当然就热情迎上去同杨灵握手,笑着说:“哟,你一个星期之内,就见义勇为做了两件好事,应该表扬!”
她又转身对大伙说:“社员同志们!我们小星大队这几位知青,经过四清运动的教育和锻炼,成长很快。他们在突发的洪水面前,临危不惧,奋不顾身地抢救集体财产,而且还救出了被洪水围困的彝族同胞,他们的精神和事迹值得我们学习呀!”
在她讲话时,散去捞浪柴的人都连忙走过来听,讲毕,队长带领大家拍手。单爱鹃小声逗旁边的三旋:“嗨,你昨晚咋不来这里睡?你参加了那才是双料英雄啊!”
三旋说:“我、我当锤子英雄啊!”
单爱鹃推他一掌说:“烂舌头,表扬你你还说怪话!”
她手上拿着杨灵烤干的衣服,见艾雪离开杨灵和别人说话,忙上前去递给他穿上,笑着说:“表扬完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怕着凉。”
杨灵一直在心疼项链,对艾雪表扬的话根本没有听。这时他听见艾雪在叫单爱鹃马上将这场抢险写成材料,她拿去向公社和县上汇报,他才转而遗憾陈闻道昨晚不在场,恨不得让子羽把他和柳石的名字都写做陈闻道。
那彝胞自我介绍名叫尔古,家住金河西面的大山区。他又对杨灵和柳石千恩万谢,并坚持要打干亲家,把女儿阿果“拜寄”给他们,叫阿果给干爹叩头。
子羽本队的因为离得远,一大拨人这才风风火火赶到——隔河相望而已,少顷也就各自捞浪柴去了。
大家这才发现柳石不在,就都去找,沿河长呼短唤,像在喊魂。
这里尔古叫阿果先给杨灵叩头,艾雪说不兴叩头,行个礼算了,女孩恭恭敬敬行了个鞠躬礼。
单爱鹃看见有丛毛蜡在晃动,还听见那里有声音,像人在笑,她便走拢去察看。忽闻一声粗鲁的叫喊:“不要过来!”她一呆,旋又明白过来,便笑着跑开了。
三旋奔过来,只见毛蜡丛中露出一张脏兮兮的椭圆脸,一对黑亮的眼睛眨巴着,小声喊:“三旋,快点,把我的裤儿拿来!”
灯影中的傲女弱男
陈闻道和夏梦蝶对工作组小李提出淘井的事,小李立刻同意了。
几天后,陈闻道等趁薄膜育成的秧栽完,其他秧子尚未长成的空隙,便去淘井。大家先在井的外围披荆斩棘,杀了十来条蛇,其余的星散。
接着又用烟熏之法,搞了半天,把井内残留的蛇熏死。
杨灵前天从河滩回来就病了,睡了两天,今天勉强来参加淘井。到半下午支持不住了,头痛发烧,流清鼻涕,就坐在旁边休息。
杨灵虽然头痛难禁,仍免不了遐想。想象自己在沙滩上行走,脚趾偶然勾住了失落的项链,遂拾起来,拿去换回了一台显微镜,摆在实验室里。
噢,显微镜下的蝴蝶翅膀才真美妙,彩色粉末变成了片片鸟羽,异彩纷呈。再看生物体的微观构造,那才叫叹为观止……
显微镜里怎么会有汗珠?原来是陈闻道汗涔涔的面孔,他淘井干得好卖力。陈哥真能参加汇报团戴上光荣花么?那就等于全组都戴上光荣花了,搞科学实验的理想就能变成现实了,罗家院子从此春光明媚……
噢,我真是想得美!
正想着,看见艾雪向他走来。
艾雪来查看淘井的情况。她帮着提了几桶水,看见杨灵在树下靠着,就走过来。
那天她在河边和杨灵热情握手、说话,但杨灵除了慢吞吞似乎很不情愿地伸手给她握之外没说一个字。
这种剃头担子一头热的事,对她不算稀奇,但“热”的都是对方那一头。反过来的情况,光热自己这一头的,她这是头回遇到。
事后她回想起来很生气,过了又觉得不甘心,暗想今后偏还要再找他说说话。
杨灵看到艾雪,晓得她舅舅是县上的官,因而连公社四清工作队罗队长都让着她,说话管用。心想艾雪现在和我们关系不错,请她推荐陈哥嘛!
艾雪已走拢面前。
艾雪走拢之前见他神态痴然,就后悔了,想好的话不愿说出来,担心他当着众人的面不回答。
遂把目光投向树林外,远处田里一群妇女正在薅小秧,她样子像要绕过杨灵到薅小秧的妇女那里去。
杨灵觉机不可失,忙结结巴巴地说:“艾、艾姐,我有件事……”
这里社员和工作组的人都叫她小艾同志,知青为了和她套亲热,无论年龄比她大还是小,都叫艾姐。杨灵喊出口觉得别扭,脸马上红了。
艾雪松一口气。见他这副样子,故意淡淡地问:“咦,你病了?有啥事情,说吧!”
杨灵便站起来,身体打个晃。
她道:“你站起做啥……这样吧,你现在先回去休息,我等一会到你们组上来。”
又问:“要不要喊个人送你回去?”
“不要。”
杨灵说了讨好地看了她一眼,自己慢慢走了回去。
吃药后坐在灶屋里等了一阵,支持不住就进黑屋子睡下了。
艾雪被他的长眼睫毛扫过,心口热了好一阵。在一队各处逛了一圈,这才到罗家院子来。
她一跨进黑屋子,不仅视觉失去功能,而且一股草烟气、潮气和汗臭混合成的怪味儿竟迫使她暂时抑制了呼吸。
过后她就一直皱着眉小口吸气。
杨灵赶快点亮了床头的灯。艾雪见油灯旁边摆着药,就问:“你吃的呀?你吃了没有?”
拿来递在他手上。又倒了开水,自己先抿一口,是温的,递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