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灵便收起东西。柳石把戒指套在中指上玩,谁知套上了就脱不下,发起急来。
子羽说:“算了吧,这又不是偷的,怕魏老三看见?实在抹不下来,回家把指头剁了就是。”柳石转而嘻嘻地笑。
魏老三是来买小鱼儿给老母亲熬汤喝的,每隔两天就要来买一次。
大家招呼他坐下,杨灵说:“魏三叔,请你吃烧鱼。”就把火弄燃了,去浸在水中的箩篼里取两只翻白肚皮的鱼来烧。
此地气候特点是冬暖夏凉,四季的温差小,但是昼夜温差大。这时日沉西陆已久,河风吹着就很冷,大家围着烤火。
魏老三因见柳石仍在褪手上的戒指,就说:“你刚才套进去的,能进就能出,急啥子?若是已经戴了几年,那才不好办。过去地主家的小姐太太,年轻时手腕上戴的镯子,长胖了取不下来,那才只有一直戴进棺材。
“三队早先有个女的,姓张,解放前当小老婆戴的玉镯子,解放后取不下来,硬往胳膊上头抹,热天也穿长袖子,怕露出来见人。后来她儿子拿凿子凿断了,才取下来。但是手腕上划了道深口子,过两天就得破伤风,死了。”
柳石道:“哎,你是在吓我呀?你说它能进就能出,到底怎么出?”
“你回去涂点菜油,一抹就下来了。”
均点头称妙。柳石又笑逐颜开地取出烧熟的鱼给魏老三吃。
不觉就天黑了,魏老三提着买的鱼要走,对封岳说道:“给队长说,这坝该拆了,等到涨水,恐怕措手不及呀!今晚天空水汪汪的,星宿都在眨眼睛,后半夜怕要下大雨。”
子羽看看天说:“今晚有雨,不可能吧?”
柳石说:“不怕,以防万一,我们今晚在这里陪你!”
深夜时分,仍旧是繁星满天。杨灵和柳石钻进渔棚睡了。子羽又坐一会儿,见星星都亮晶晶的,几乎不再眨眼睛,天又刮起了南风。
此地的北风主雨,南风主晴,故毫无下雨的迹象,于是他也放心地睡了。
搏浪
凌晨时分,杨灵恍惚觉得身下冷浸浸的。用手摸,抓到一些滑腻腻没骨没形儿的东西,从指缝溜走了。
水!他陡然惊醒,翻身坐起来,推醒柳石。
外面传来一阵异样的声浪,沉闷得像远方的雷鸣,清脆得像玻璃器皿打碎了,动荡得像火车呼隆隆驰过身旁。两人忙蹿出去。
怪,晨星疏朗,残月在天,天空已泛出鱼肚白。莫不是天上的银河打翻了?大水竟铺天盖地而来!
浑稠的水中裹着些角角杈杈的东西,绊着脚,撞着胸,戳着腰。
他俩感到晕头转向,大声喊:“子羽!子羽!”
子羽先惊醒。他发觉涨水,钻出棚子一看,忙又倒转去叫杨灵和柳石,还抓住两只脚分别猛拉了几下。
不巧这两只脚都是柳石的,分得开而已。子羽见柳石已经撑起来,便转身跑出去了,哪知他倒下又睡。
此时杨灵定下神来,看见子羽就在不远处,正从水里拔什么东西。他正要招呼柳石一同过去,忽然想起了黄挎包儿,叫声“哎呀”,忙折回渔棚。
渔棚口已被冲成歪嘴,钻不进去。
二人并力把支架掀翻,又扯开草苫。杨灵摸到了挎包,提起来,一捏东西尚在,忙背在身上。
他俩继续在水中翻寻,捞出了毯子、衣服、书籍、锅、碗,抱着上岸。忽听身后“哗”一声响,急回头看,坍塌的渔棚被大水席卷而去。
他俩把东西抱上附近一块高地,又马上向子羽奔去。子羽正在拔榴桶,榴桶平埋在水下,被石块和木桩卡得很紧,桶沿又长着青苔,他一人哪里拔得动。
二人赶到后,刚开始一齐用力,柳石突然叫:“哎,松了!”
子羽叫:“没有,再使力!”
柳石叫道:“戒指松了!”
杨灵和子羽大惊。他道:“等下,让我衔在嘴里。”
子羽叫道:“危险!要不得,你手举起!”
他便把左手举着。五只手用力拔,终于拔起一只。接着又拔起一只,扛上岸去。
这时天已大亮,他们坐下歇气。
一人远远跑来了,竟是魏老三,说道:“我一夜都不放心!天麻麻亮就起来走到河坎上看,硬是涨水了!晓得我跑拢都晚了,还是想来看看你们。嗨,你们算有本事,拔上来两个榴桶!”
说完就赶快在岸上烧起一堆火。
当地农民有惊人的取火本领,能在光溜溜的河滩掘出几块树皮、木片,或在荒芜的田边地角用手连抓带搂地捞几把茅草,然后用火石打燃火,红红的火苗子就升起来了。
魏老三能当着河风把几块湿柴点燃,这更是部队和农民生涯加在一起创造的奇迹。三人中子羽穿条短裤,杨灵和柳石都是□□,此时大家才感到河风很冷,互相嘴皮都是乌的,忙围过来烤火。
却见埋榴桶处成了河心,水流湍急,有些飘木、树根之类的东西,被波浪推得颠颠晃晃,昂头藏尾地快速飘下来。
子羽指着道:“那里还有两个榴桶,咋办?”
柳石问:“榴桶值不值钱?”
子羽道:“榴桶是用整段好木料挖成的,鱼坝就数这东西值钱,别的都无所谓。”
柳石抖擞精神道:“那走,我们又去!”
魏老三吃惊道:“不能去了!太危险!”
柳石笑道:“怕啥子,我们三个水性都好!杨娃,你把这个先搁好。”把戒指交给杨灵。
杨灵转身去拿黄挎包儿,打开翻两下,手便颤抖起来,寻来寻去只有两件玉器和一条黄缎子,裹着的珍珠项链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