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出的衣裳,楼兰虽不知什么颜色样式,穿上后,却觉很合身,疑惑还未问出,又听甘清说:“这地?方是从前的魔域,小医生知道吗?现在这里的土特?别肥沃,都说是烧了之后,土地?得了肥,种啥长啥,美得很!”
“是吗……”楼兰欣慰。
“走走走,咱回家?去!”甘清给他穿好衣服,牵着他回家?。
楼兰怯道:“我看不到你。”
“我知道,都嘱咐……咳,我是说,早瞧出来了,我慢点走!”
“现在变化可大了,”甘清兴奋啰嗦着,“咱们这些做妖的,也没几分妖力了。这都十年没见过新的精怪了。我听人家?说,这是什么,嘶……妖力式微?就?是咱妖跟人都一样了,除了华京那家?子?龙。哈,这倒好,朝廷安稳许多。”
楼兰屡次想问,都被甘清打断,后来,他索性?闭嘴,只听甘清说。
“前些年,听说海边那块儿乱过,不过很快就?安稳了。嘿嘿,这些人,认怂得快。一瞧见咱……咳。你要不要听我学医的事?”
“我跟好多人学了点医术,照看聆夜的百姓是没问题的!有?大问题就?让他们到大城镇去找老师傅,不过总觉得他们的医术都没你好,不如你厉害。我就?是学了点,我才知道你有?多奇。你在聆夜太?屈才了!咱应该桃李满天下嘛……嘿嘿,怎么样,我会拽文?了。”
“哎呀,我可太?高兴了,街坊邻居肯定也都……啊,不对,老狐手艺精进,生意?都做到繁都了,他搬走后,剩下的街坊邻居也不剩几个了,人嘛,寿数总不及咱们。不过,这些年我听大师们说,天地?之气正了,咱妖生老病死跟人也差不了几年。反正没有单独修成的精怪了,和人似的,只能靠那个法子?繁衍……”
就这么一路讲着听着,他们回到了聆夜城。
此时尚在白天,黄昏前的光景。街上热气散了些,已隐隐有?寒意?从大地?中?浮起。
甘清紧紧抓着楼兰的手,到城中?后,就?顾不上叨叨了。
街上的人慢慢围了过来,窃窃私语。
——这是什么?
——没见过,好漂亮。
——他头发怎么这样?
——这……会不会是从前说的魔?
“走走走!都回家?去!看什么看!”甘清驱赶着围观的人,“啊?魔?魔你个大头脑袋!这天下哪还有?魔!他是魅,魅懂吗?嗨,你们不懂!我是妖我懂,我说他是魅就?是魅,一群没见识的,散了散了!”
收效甚微。
“魅就?长这样!你们没见识过不知道!”甘清口干舌燥,“他奶奶的,这是咱尹医士,你们年纪不大,没见过他。这是咱聆夜城的尹医士,医术特?别好!”
人群中?挤进来一只抱着孙子?的老蛇妖,看了一眼后,同甘清交换了眼神?,也帮忙疏散围观的街坊邻居。
“大家?伙散了吧,这确实是尹医士。”蛇妖说,“这是从前的老邻居云游回来了。”
“听老员外的话。”街坊邻居们同蛇妖作揖后,安心散了。
蛇妖颔首,逗着孙子?回去了。
甘清吁了口气,转头对楼兰说:“刚替你解围的是曹府的蛇妖员外,您还记得他吧?”
他自然记得,曹府的那个蛇妖帮了他好多,上一次就?是用曹府的人情伪装的妖去的华京。
楼兰紧绷的神?色松动了许多,喃喃着感谢。
甘清安慰道:“小医生你也别见怪,好人多着呢。围观你的这些人都是才长起来的一茬,也是因为没见过你才这样。而且你这次,也的确不太?一样,更好看了,嘿嘿。”
到医馆门口,楼兰嗅到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味道,这种味道像鸟身上的气味,甚至遮盖住了医馆药草的味道。
“啊……忘了跟你说了,老狐搬到繁都开?饭馆后,茶水铺就?改成了养鸡棚,哈哈,咱给他养着,每天送些鸡过去,蛋我留着吃。”
难怪是这个味道。
甘清打开?医馆的门锁,推他进去。
“小医生也别担心自己的样貌,国主十年前就?说了,天下已无魔,以后看见魔,那就?是妖。所以你现在,就?是漂亮好看的妖。你安一百个心,没人会怕你,也没人会来抓你。”
医馆的味道变了些,熟悉中?还带着崭新的陌生。
甘清热情道:“咱后院翻修了,什么都有?,我就?知道小医生要回来,床还留着。”
“你……不住这里吗?”
“我住老狐家?以前的房子?,我在那头住习惯了。”
他牵着楼兰过去,给他指了床,又带他摸了周围的陈设,交待了各个东西的位置。
“水烧上了,你收拾好就?睡吧,养养精神?,前头有?我忙活,你不用操心,慢慢来就?是。”
楼兰呆站着,数次开?口,却都没问出来。
他想问甘清,这世间……还有?凌渊公主吗?可他问不出口,他害怕甘清真的回答他。
“小医生是想问什么?”
楼兰摇了摇头,轻声说了句:“谢谢你。”
“客气什么!咱不还有?救命的恩情没报呢,应该的!”
楼兰慢吞吞摸索着洗了澡,摸到床,规规矩矩缩进床被之中?。
这张床还在老地?方,没有?甘清的味道,它干干净净,散发着阳光的气息。正如甘清所说,这间后堂是留给他用的,甘清自己住在附近的弄堂里。
甘清把草药收回铺子?,偷偷到后堂瞧了一眼,见楼兰睡着了,才拍拍心口,正准备去“通风报信”,一个转身,见淮枢宁就?在他身后,吓得差点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