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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蓝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是一间陌生的屋子,第二眼看见的是一个和屋子一样陌生的年轻男子。
她的意识尚且处于一片混沌之际,还来不及惊讶为何自己竟然不是在医院里,以及床边坐着这人身上奇怪的穿着,便被对方一顿好训。年轻男子的声音低哑,横眉怒目地瞪着她,荣蓝的目光从他的微微发红的眼睛下移,落在了被袖摆遮住一半轻轻颤抖着的手上,心下有些了然。她不是不识好歹的人,眼前这人看上去很凶,其实是在担心她……或者说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于是,她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身上的衣裳是湿的,你能给我找套干的吗?”
从年轻男子口中的话加上自己这一身湿淋淋的衣服,荣蓝已经大致推测出了真相:约摸是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被人欺负,推到了水里,结果淹死了,让她这个外来者给意外占据了身体。
年轻男子很生她的气,可听了她后一句,还是去找衣裳了。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是两个中年女人,当荣蓝看向她们时,其中中年女人才重重地叹了口气,“荣蓝,你以后可不能总叫人这么欺负了,你这次差点都没命了,柴晖担心你担心坏了。他平时就要忙里忙外,你能不给他添麻烦就别添吧。”
原来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也叫荣蓝。荣蓝默默地听着,提取了有用的信息后,对着中年女人点了点头。
另一个中年女人也道,“我给你开张方子,照着抓几服药吃,别落下什么病根了。你这次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先前说话的女人又叹了口气,“后福?他们夫妻俩能能好好过一辈子,就是最大的福了。”
夫妻?荣蓝的瞳孔微微缩了缩,那个男的……是她的丈夫?
名叫柴晖的年轻男子很快就拿了一套衣裳过来给她,荣蓝低头解腰带,解到一半,她发现柴晖就站在旁边,没有丝毫要避开的样子,双手一僵。
“怎么,你的手被冻坏了没力气?”柴晖附身凑过去要帮忙,不想荣蓝却在他靠近的那一刻猛地后退,柴晖的双手停在空中。
荣蓝动了动唇,下意识地觉得自己该道歉。可在她开口之前,柴晖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收回手,站直了身体,“你把衣服换上吧,我去抓药。”
她默默地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总觉得那背影有些僵。
荣蓝心里升起些愧疚感来。
荣蓝本来就不是开朗的性子,她从小到大都是个闷葫芦,习惯了以沉默的姿态面对周遭的一切,能不开口说话绝不会开口。故此,对于自己现在所在的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所拥有的这个完全陌生的身份,她并没有想要怎样从柴晖那里套消息,而是以一贯冷静的强大心境接受下来所有的不习惯,然后慢慢地观察,慢慢地了解,一分一毫逐渐吸收消化。
如果说得知这个时代并不是她认知里的任何一个朝代时她是镇定的,在发现这里实行的是女尊男卑的制度时,纵然她一向冷静,也忍不住变了脸色。
女尊男卑啊……
后来她曾对柴晖说“我很庆幸,遇见的人是你”这句话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这位夫郎能干到令人赞叹,如果她的夫郎是一个需要她去照顾的男子,那么,荣蓝想,她定然不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习惯了身份的转化,从而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对于一个生活在二十一世纪的中_国女大学生而言,纵然她从小接受的教育是男女平等,但从小到大被班上的男同学照顾的经历还少吗?而今,处于一个完全颠覆的世界,由女人来养家,由女人来养男人,她的世界观需要重组。可在这个家里,她名义上的夫郎,却像是真正养家的人啊。荣蓝也因此有时间慢慢地学,学作为一个庄稼娘子应当掌握的生活技能。
荣蓝从小就没有接触过农活,也没有在锅台上做过饭菜,更没有在河边洗过衣裳,一点一滴重新学习,自然也遇到过很多麻烦,但所幸她习惯了面无表情,柴晖也就不知道她内心的烦躁。他经常在她做错或是搞遭时,毫不留情地嫌弃她讽刺她,逞一时口舌之快后才教她应当如何如何做。
柴晖很嫌弃荣蓝,荣蓝一开始就发现了,她只是不知道原因。一次听到柴晖跟村里人吵架时才听出了端倪,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不是一个好妻主,身为夫郎的柴晖便只好自己肩负起养家的重担。其实也可以理解的啊,荣蓝回想起现代社会有的家庭的情况,被嫌弃也很正常。
柴晖这人确实是个很能干的夫郎,和村子里很多男子比起来,他更符合荣蓝印象中对于“男子”这个词的理解。
荣蓝不喜欢多说话,她与柴晖的日常相处中,除非是有必要的话,其他从不多说一句。柴晖在习惯之后,也就不太在意,他照旧一边嫌弃荣蓝,一边跟她谈村子里一些人的八卦。
柴晖喜欢跟人吵架,也喜欢八卦,因为八卦跟人吵架更是寻常得不能再寻常得。但某天,荣蓝见他黑着一张脸回来,挺奇怪的,要知道柴晖即便是跟人吵架之后也是翘着尾巴回家的啊,她想了想,还是没问。
“荣蓝,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夫郎挺糟糕的?”柴晖忽然望着她,自嘲地开口,“对啊,你会这样觉得也很正常,我明明是你花钱买回来的,明明是你的夫郎,还敢冲你吼,也不知道怎么讨好你,哪家的夫郎会像我一样?一个男子,比女人还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