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红雪皱眉,冷目道:“你莫非还是不甘心杀不了我?”
明月心用袖子抹去嘴角血丝,白色的蝴蝶染成了绝艳的红,血红。
她平静地道:“我的使命便是帮助燕公子,即使这是个错误,那就让它错下去,直到一错终成对为止。”
她的指尖一动,琴弦又响了,“宫商、宫尺、宫羽”一连串响了几声。
接着琴音凌乱嘈杂,如同打翻了一串铁珠砸在铁盘上,锵锵有声,令人心烦意乱几欲疯魔。
明月心随风飞散的发,蝴蝶与杀气共舞的袖,惨白的脸,崩血的目与猩红的唇,让她如同摄人心魄的女魔,引发人心中最原始的噩梦。
琴音所到之处,搅人神智混乱,琴中杀气涌出,与周围木石相撞,炸裂声如同风雷。
傅红雪心魔已除,心中敞亮,对琴音中的魔性已不以为意,可卓玉贞却无法承受,以至于发出难以忍受的痛苦惨叫,这样下去,她必动胎气,不但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恐怕连性命都要送在这里。
傅红雪早已答应秋水清要照顾卓玉贞,怎么可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狂暴琴音一响,傅红雪便护在卓玉贞身旁,以自身霸道的刀气为她建了一个“保护圈”,与琴音的破坏力形成互相牵制之势。
明月心的攻击虽对傅红雪造成不了实际伤害,但毕竟以卓玉贞封锁了他的行动,正在这时,燕南飞已提剑同时攻向他,意与明月心联手,将傅红雪斩于剑下。
蔷薇剑已射出,空气中竟铺开一片浓厚到令人恶心的腥红,以明月心的躁乱琴音为配合,就像一个诡异的恐怖的魔界再现,不但摧毁人的视觉与听觉,而且击垮人的精神与抵抗。
傅红雪拔刀,断的是明月心的弦,他可以以刀对付燕南飞的剑,但这样势必会让明月心的琴音趁机伤害卓玉贞。
他绝不愿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他拔刀去断明月心的琴弦,却扔了刀鞘,以原本握着刀鞘的左手空手去抓燕南飞的剑。
手是苍白的。
他似已忘了自己这双手是血肉,不是钢铁。
燕南飞的剑不比路小佳的剑慢,也不比傅红雪的刀利,傅红雪怎么可能空手抓住?
还是因为傅红雪其实还是受了这场视觉与听觉的双重折磨,而产生了幻觉,竟自以为自己如手中的刀一般坚无不催?
刀光一闪,琴弦已断。
同样一瞬间发生的事情:燕南飞的剑不知为何竟然刺空。
他明明“看见”剑已经刺在傅红雪身上,可晃神定神间却发现那仅仅是他的错觉。
这时,傅红雪苍白的手已打在他的剑背上,将他的剑打离了剑风的轨道,而傅红雪也被剑的杀气所冲击,如断线纸鸢一般飞了出去。
他下落的地方是悬崖。
傅红雪向悬崖飞下去。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一袭灰影赶到,如闪电般的速度跃下,鹰般的敏捷,将傅红雪接在怀中,双脚顺势登在峭壁岩石间,几个登跳,轻飘飘地落在悬崖边。
傅红雪笑了,他虽不经常笑,但笑起来总是有种令人难忘的漂亮,像阳光下生辉的冰雪:“路小佳,我刚刚跟自己打了个赌。”
路小佳的眼睛迅速扫过傅红雪身上的伤痕,灰色的眸子中滑过显而易见的难过,很快换成笑容道:“你赌了什么?”
傅红雪从路小佳怀里跳下,轻轻查看他的手腕,好像怕碰疼了那手腕上被铁镣摩出的深深的血痕:“我赌你答应我的话是真的,你一定能活着回来。”
路小佳心中一紧,不由得后怕道:“我若真的死了,你难不成会……”
傅红雪冷笑一声,带着几分邪魅:“你想得美!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哪怕你到了地府,也要编一个为什么不回来的理由来让我满意。”
傅红雪很少有这般孩子气的话。
路小佳愣了一下,反而笑开了,原本充满英俊和魅力的脸此刻怎么看都有些傻气,就算经常斗嘴,反复波折,对他来说,世上就是找不到比傅红雪更好的人。
独一无二。
“看来我果然吓到你了。”路小佳笑嘻嘻地,反手握住了傅红雪冰凉的手,似乎又回到了他们从前见面就斗嘴的日子:“不知道傅大侠要怎么替天行道?”
傅红雪的体温总是冷的,哪怕是盛夏,他都如同刚从冰天雪地中归来一般,每次路小佳都忍不住把自己掌心中的温暖分给他。
因为路小佳觉得傅红雪实在太冷,冷得让他心疼。
虽然傅红雪不说,但路小佳猜到他方才经历过什么,与傅红雪分开多少年,就与燕南飞相识多少年,燕南飞对敌人的手段,他早就见识过。
“你的手真冷。”路小佳喃喃地道,情不自禁便将傅红雪狠狠揽进怀中,体温相融间让温度上升。
傅红雪微微抬头,恍恍惚惚地看着他,总觉得明明分开没多久,却恍如隔世。
终于,他将头埋进路小佳怀中,淡淡地道:“路小佳,我一直在想,我如果没有遇见你,这世界对我来说,一定冷得跟地狱一样吧。”
心里若没有爱,只有仇恨,地狱就一定在心里。
傅红雪曾经难道不是在地狱里走过两趟?
好在,总有人把他带回来。
有这么一句话,路小佳便已经很满足,很感激。
他何尝不是同样想法。
他们对仇恨的态度虽然一个积极,一个消极,但终究都曾有过恨。
现在他们把恨扔掉,留出的空间给了彼此,于是一切终于圆满了。
当然,这个故事还没有圆满,因为还有谜题没有解开,还有恩怨没有斩断,还有一些牵挂和必须要做的事情,要他们共同面对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