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皎月不大相信,“不为难”是一回事,但是待遇多好肯定也不可能。
再加上郑淳又是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
她干脆从细节上着手,选择了国人最朴素诚挚的问候,“你在博州这会儿都吃了什么?”
郑淳被问得一愣,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嫦君瞧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但是在吃喝上却异常执着,她来府上提的第一个要求是能不能要口锅。这可把母亲吓坏了,以为那些天杀的刁奴欺侮孤女到连口饭都不给了。
但她又确实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在。
家族、名利、权势……或许都不如一盏清茶,一盅鲜粥。
那点郁塞的情绪一下子散了不少,郑淳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明朗了许多,他压低了声音、娓娓道来,“我来博州的时候已是暮春,柳芽稍显老了些,不过在水中浸过之后,仍是滋味甚美……槐花倒是开得正盛,宛若枝头堆雪、香气盈盈,可惜我是个不解风情的,便让护卫摘了下饭,槐心甘甜,直接吃是一番滋味,蒸过之后又是另一番味道。我最爱它半熟的时候,既没有蒸透了那般绵软,又不似生时那般爽脆,只不过这次带来的人实在不擅厨艺,火候总是把控不到……”
卢皎月:“……”够了够了!
哥,你不去当美食博主真是亏得慌。
不过听郑淳还有心思搞这些,她也不由自主的松了口气:看起来处境不是太糟糕的样子。
周行训赶过来的时候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愣了一下,立刻就抬手把那一群好不容易拾掇干净的亲卫给挥远了,“去去去,那边守着去。”
这明显亲人叙旧的氛围,他要是领着这一群人过去,立刻就能给搅和了。
那样要被阿嫦记恨的,他才不傻呢。
自觉很聪明的周行训完全没有本人才是最大搅和精的认知。
他理了理衣服,大摇大摆地往那边走去:他不一样!他和阿嫦是一家人!!阿嫦的兄长也是他的兄长……说起来,第一次见大舅哥是不是要送点什么?
但衣裳是刚换的衣裳,周行训摸遍了全身都没摸出点能送人的东西。
倒是摸出了一柄防身的匕,刀是好刀,但是瞧着大舅哥不像是喜欢这类东西的人。
算了,下次再补吧。
周行训倒是洒脱,他很干脆地把匕揣进了怀里,大摇大摆的继续往前,只是没走两步,脚下就顿住了。他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郑淳那带着笑意的面孔上,脸上的神色一点点消失。
……不是。
那不是看妹妹的眼神。
可不是“妹妹”,又是什么呢?
怀里的匕不知什么时候被拇指抵得出鞘,金属反射的阳光刺得他眯了眯眼。
周行训低了一下头,在那凛凛的锋刃上看见了自己的眼睛。
……
哦,原来是心上人啊。
他异常平静地在心底陈述着。
第38章帝后38
某种刺骨的目光落在身上,让人打从心底生出一种寒意。
一股冰凉的感受在心间闪过,郑淳的说话声一顿,不由抬头看了过去。
却只见一片风吹树影婆娑,原地没有一丝人影。
他疑惑地看了一圈,除了远处似乎又添了几个守卫之外,好像没有什么异样。
卢皎月奇怪地看他,“怎么了?”
郑淳把那怪异的感觉压下,回神摇了摇头,“没什么。”
只是打断的话题到底没能继续下去,他顿了一下,问:“我在博州过得很好。你呢?在宫中如何?”
卢皎月愣了一下,点头:“挺好的。”
为了让人安心,她也仔细地介绍了下自己的情况,“长乐宫里有单独的小厨房,想吃什么就算是半夜也可以做。而且宫殿的地方很大,可以放绣屏摆屏风摆画,山水的、花鸟的,隔几天可以换个风格……”
卢皎月是真的觉得挺好的,在郑府的时候到底是别人家,她不好随意折腾,但是长乐宫嘛,完全随便她怎么搞。就周行训那个性格,他才不管那些呢,装出个炫彩迪厅风,他都能拍手叫句好。
卢皎月手上有钱有人,还管着少府,完全是想怎么搞就怎么搞。
她自己有时候都要摇头叹息,这日子过得太腐化了。 郑淳听着这些,神情也渐渐舒展开:阿嫦确实没受委屈。
她的确不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
就连卢公和姨母过世的那段日子,她都能打起精神来,卖了别有心思的仆从,只留了极少数的几个忠仆,照样把府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的。
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她从来都能让自己过得很好……
郑淳知道,自己弄清楚这些就足够了。
有些事情他不该问的,也没有资格去问。但是人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控制自己,他听见自己艰涩出声,“他、待你好吗?”
卢皎月被问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