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江晏舟非要陪苏潋晴听书。
苏潋晴听说过他是蛰伏大督公身边十年，为当今陛下除掉东西二厂的事迹，陛下一登基就让他位列百官之首，还时常把朝政都甩给他，信任度可见一斑。
但茶楼说的版本不一样，说他是当年太子太傅的幼子，太子和雍王博弈失败，被冠谋逆之罪，江家获罪，满门抄斩。
当时江太傅想尽办法把他调换出狱，可惜棋差一招落到宿敌手中，被送到大督公身边。
督公见他长得伶俐，又读过书，当日就让他净了身留在东厂。
据说他日夜在督公身边，寸步不离，办事也得力，半年后就得了督公信任。
江晏舟把太监的心狠手辣全学了去，后来东厂遭庸王猜忌，大督公更是险些被暗杀。自此，东西厂成了督公私卫，以江晏舟为首的宦官当道，排除异己，只手遮天，庸王最后下场也没比太子强多少。
为把持朝纲，大督公抬举当年还是八皇子的当今陛下为储君，本想自己做起太上皇，不料江晏舟反了。
对于江晏舟背叛大督公，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因为没人知道内情究竟如何。
流传民间最多的版本就是猜测江晏舟和大督公之间，一如当初大督工和庸王一样生了嫌隙，只是谁都没想到，江晏舟会彻底铲除东西厂。
说书先生这会儿当然不敢在首辅大人面前这么说，灵机一动，把他描绘成为江山社稷舍身伺敌的大忠臣，为大周安稳呕心沥血。
“讲、讲完了。”说书先生扑通一跪，闭上眼等着被江首辅发落，他真的尽力了。
江晏舟脸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好像刚刚说的都是别人的事，与他无关。
苏潋晴倒是听得仔细，听到关键处还忍不住侧首看他一眼，也不知他怎么说服说书先生当面讲这事的。
“你觉得怎么样？”江晏舟问她。
苏潋晴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说书先生抓住救命稻草般恳求的目光，顿了顿，“绘声绘色，好像他亲眼所见似的。”
这话答得妙，不对内容做评价，只说讲得生动。
江晏舟唇角勾起一点弧度，“有两点说错了。”
说书先生脊背一颤，立马求饶，“小人、该死！”
他脸上倒没什么杀气，“大督公和庸王之间的猜疑是本官一手促成，庸王也没那么大胆暗杀督公，都是本官栽赃陷害。”
“还有，排除异己不准确。本官的目的一直是除掉东西两厂所有宦官，当初烧杀东西两厂时，连曾经的手下也没放过。”
他说的很随意，如同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苏潋晴端着茶盏的手指微微蜷缩，一眨不眨看着江晏舟，不想让他再说下去，便道，“总归都是过往了。”
江晏舟抿了口半凉的茶，从她身上落下的目光像刚融化的冰水，又清又亮，“很快他们就有新故事可说了。”
苏潋晴没明白，但也不好问。
说书先生逃过一劫，浑身淌汗，还是被侍卫搀着才出了门。
苏潋晴倒担心御史台参他的事，而且方才宫里就传旨让他过去，可江晏舟慢悠悠吃了粥，又陪自己听了大半天故事，依然没有要进宫的意思。
“你如今和苏家断了关系，往后有什么打算？”江晏舟慵懒靠在椅背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旁边一盆金丝菊，眼眸低垂如庙里的菩萨。
苏潋晴上次辞别没见着他，也没机会细说，此时便直言，“已经让周叔帮着选了一处院子，伺候的丫头婆子也都定下了，过两日就能搬进去。”
一丝菊花落在江晏舟掌心，害他动作一顿，“挺快的。”
就和她今日甩给苏景昭的账本一样，必定是一早就准备妥了。
苏潋晴道，“总是叨扰大人，心里过意不去。”
这话终于说出来了，她心口压着的石头一松，可并没有预料中的轻快。
江晏舟没说什么，两指碾着菊花丝把玩了一会儿，“封老板玉矿里的料子已经在路上，约莫还有五六日能到。”
“东西是瞒着人拿回来的，手续还没办好。”
“你新置办的宅子···下人未必谨慎。不如再住两日，看看料子合不合你心意。”
苏潋晴知道他帮着自己处理玉矿的事，但毕竟不是小事，她不好问，也没真的放在心上。闻言，心下虽喜，却又忍不住蹙眉，“大人此刻再被抓着把柄更麻烦。”
江晏舟侧首看过来，眸光微亮，“担心本官？”
苏潋晴点头。
江晏舟把掉落的菊丝放回花簇中，柔声道，“本官相信苏小姐。”
苏潋晴微微一愣，心上忽的一热。
他的意思是只要自己不出卖他，就不会有人发现。
她下意识道，“我自不会背叛大人！”
江晏舟眼里浮起笑，“本官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