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南州市已经由深秋转入初冬,但和煦的阳光并没有让冬季来得太明显,只是在太阳底下,苏宓却突然感觉到有一丝寒冷由外而内慢慢侵入。
而江景峯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不欢迎,甚至是厌恶,这是苏宓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如果仔细分辨的话,似乎还有一丝慌张。
福伯也没有回头看江景峯,只是对苏宓笑了笑,是农民脸上特有的那种憨厚中带着狡黠的微笑。他慢慢地抽出花园最外围的铁门的门栓,让出一个位置给苏宓,客气地请她进来。
苏宓刚踏出一只脚,就看到江景峯快步朝自己走来,同时喊道:“我们出去聊。”
于是,苏宓将已经伸出的脚又收了回来,默默地站在铁门旁。她既疑惑为何会在此看到福伯,也纳闷江景峯怎么又突然变脸,见那做雕塑已经来到自己身边,身上只有一身看起来挺单薄的居家服。
“院长,你要不要再加一件衣服,现在挺冷的。”
“舅公,能不能麻烦你在门厅帮我拿件外套出来。”江景峯嘴上虽然说得客气,但一个年轻小伙子让一个近百岁的老人去跑腿,苏宓怎么看都觉得不合适,她道:“院长,我进去帮你拿吧。”
“站住!”江景峯喝住苏宓的同时,还伸出一只手紧紧握住苏宓的手臂。苏宓已经半个身体进入了花园,此时她尴尬地站在门中间。
“儿子,怎么那么没有礼貌,居然还敢劳烦你舅公帮你拿衣服。”一把冰冷的极有金属感的老妇的声音响起,苏宓寻声望去,一个身形消瘦,面容威肃,目光严冷的老太太站在了江景峯最初出现的地方。
这老太太看模样大概也就五十多岁,她的头后梳,挽着一个简单的髻,打理得油光整齐,没有一条不规矩的丝。这形象一点也不像苏宓在现代社会见到的那些风趣的小老太太,反而像是她活着的那个年代的利落地打理着大家族事务的主母。
面对这样一位老太太,一股害怕和熟悉的感觉迅地缠上了苏宓。她挪了一下脚步想向前问好,结果却被江景峯死死拽住,他的手顺势下滑,宽大温和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苏宓柔嫩的小手。
“母亲。”江景峯恭恭敬敬地朝里面的人叫道。
苏宓诧异地转头看向江景峯,他恭敬顺从的模样也是苏宓第一次见到。她十分好奇:现代的人称呼自己的母亲不都是叫“妈妈”或者“妈咪”的吗?为什么他们家会这么严肃传统?
“这位是我医院里的职员,也是——儿子的女朋友,之前没有带她来拜候您,是儿子疏忽了。”江景峯依然低着头说话,但手却轻轻地拉扯了一下苏宓。
苏宓好奇立刻转为惊慌,她刚想开口说话,不料江景峯此时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甚至捏得她有点生疼。这个信息是在叫苏宓不要乱说话。
苏宓抿紧嘴唇,最后还是顺从了江景峯的意愿,学着他的样子,低头道:“伯母您好,我叫苏宓。”
“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你交了这样一个女朋友?”江老太太没有理会苏宓,只和自己的儿子说话,只是语气里更像是一个在审问犯错的下属的领导,而不是一位母亲。
“我们刚开始不久,儿子想着等我们感情稳定些了,再带来给母亲过目。”江景峯终于都抬起头来,用着和江老太太几乎一致的冰冷的语气对答。
这对母子太奇怪了!苏宓被这种奇怪的气氛影响着,开始对不远处的那位威严的老太太感到畏惧起来。
“苏小姐,你很怕我吗?”江老太太终于将目光转移到苏宓身上,她故意拖长的尾音和一声哼笑,好像有一股奇怪的魔力,勾引着苏宓不受控制地抬头看向她。就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刹那,就在苏宓看到她那对深不见底的眸子的时候,就在看到她眼中突闪过一丝冷酷的时候,苏宓的头突然剧烈疼痛。
这痛十分诡异,像是苏宓自己魂身的痛楚,这种感觉仿佛像被四面八方而来的怪力挤压着。但更诡异的是苏宓感觉到这具假肉身也疼痛起来,仿佛她的假脑袋里有真实的神经,不断地传递着疼痛的信息。
现苏宓的异常,江景峯立刻转到苏宓身前,两只手都扶着苏宓的脑袋,眼神慌乱着急:“你怎么了?”
苏宓虚弱道:“我突然头疼……”
江景峯的指尖抵住苏宓的太阳穴,轻揉按摩,慢慢地帮苏宓退去痛感。“现在好点了吗?”
仰脸对上他的眼睛,他的眉眼和刘仲鸣一模一样,就连关心自己的表情也丝毫不差,这样四目相对的感觉让苏宓觉得好像回到了生前的生活。她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道:“好了许多。”
“走,我们出去聊。”江景峯低声道。
再次变成恭敬模样,江景峯道:“如果母亲没有别的什么吩咐,儿子想和苏宓出去一趟。”
“去吧。苏小姐,峯儿今天身体不适,你不要缠着他带你去别的什么地方玩太久。改日找个时间来家里吃个饭。”江老太太说完抬起手,示意江景峯过来取挂在她手臂上的外套。
江景峯松开苏宓的手,就在他们母子低头交语的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福伯悄悄上前两步,极小声对苏宓道:“下次别再找上门了,对你没好处。”
待苏宓反应过来,福伯又迅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仿佛他从来没有动弹过一般,只是这样迅的动作一点也不像之前看到的腿脚不便的样子。
江景峯,江老太太,福伯,他们这三个人凑在一起实在太奇怪了,而且他们每个人的表现似乎都是各有不满和猜疑。除了富贵家门的斗争之外,似乎很难解释他们之间彼此的态度,只是江景峯是独子,不应该有什么家门斗争啊……
苏宓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糊糊涂涂地被江景峯牵着离开了际华国际生活区。
“我不是说晚上去接你吗?干吗那么心急地跑来我家!”江景峯的一声怒吼,彻底让苏宓从疑惑中醒来。他又恢复了恼怒和嫌弃自己的模样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