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钟,小洲方言,就是人生病了好一会儿又病回去的意思。
“不…习惯了。”弃儿有些羞赧地摇摇头,拿起扫把又做活儿。
“不扫了,”老妇叹口气,拉着弃儿的手说道:“我要去做饭,你过来帮我罢。”
这是李老妇第一次让弃儿帮她做饭,弃儿做事很麻利,揉面切面条,蒸馍馍这些事情,她都不需老妇提醒,就独自弄好了。
李老父遛鸟回来,提着猪头肉,吹了个口哨,老妇出屋看去,啊呀了一声,“你这么早从哪买的肉?”
“哼哼,”李老父颇为自傲地吹了吹胡子,“昨儿个跟胡屠户搓象棋啦,他输我半斤肉。”
“唉,你说你,”李老妇摇头,手搓着围裙,一边埋怨李老父又和胡屠户赌肉,一边又让他去给肉切了,一会儿洗手吃饭。
弃儿把锅盖掀起来,丢下抹布,用筷子去夹白面馍馍,刚出炉的馍冒着热气,烫烫的。
“那个啥弃儿啊,你一会儿把咸菜拿上来点嗷。” 李老父切完肉,美滋滋地哼着歌儿出去了。
蒸笼瞬间涌上来一股雾气,带着白面馒头特有的香,热乎乎的。弃儿感觉这股暖流也在心底缓缓荡漾开。
她已经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感觉了,不知道是失而复得值得庆幸,还是这种淡淡的安逸本身就令人感动……
忽的,女孩眼里流出一滴泪来,然后又忍不住笑了。
三婶儿中间来了一趟,看到弃儿,吃了一惊,“弃儿,你怎的在这儿?”
“三婶儿,”弃儿明显也愣了一下,李老父在一旁喝酒吃肉,李老妇问:“怎的,你们认识?”
另外两人同样:怎的,你们认识?
三婶叫弃儿去择菜了,她待李老妇说这孩子身世实为可怜,叫她让弃儿做工也不要太使唤人了。
李老妇摆摆手说你这是甚么话,弃儿是他们在路边捡来的,人懂事又能干,他们儿子在外做官常年不回家,弃儿一来,他们两口就像多了个女儿似的,有人陪着也挺好,说什么做工。
三婶微微一愣,忙笑了起来,说道,如此怪好,如此怪好。
她又拉了弃儿来,上来就问她,你可愿认大哥大嫂为恩父恩母么?
弃儿只见三婶儿笑意盈盈,自己却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她又听三婶儿说道,认了好呀,认了好呀,你不必再去还债,当个普普通通的人家闺女多好。
弃儿明白过来了,却先是摇头,道,我欠人家的,得自己还,不能叫恩人替我还。
弃儿告诉自己,这样不好。她从未如此接受过别人的恩惠,这使她的心里有些不安。
李老父摆摆手说,我们两口子不缺钱,养一个弃儿足够了。
不,不,您待我太好了。弃儿慌张地摆摆手,后低下头,她觉得眼眶有些酸涩。
弃儿,你就当陪我们做伴罢,李老妇实在舍不得这么个懂事闺女,她年轻的时候就想要个闺女,但是李老父那时候穷啊,没钱,所以生了一个儿子后,他就劝李老妇说,李家后代有人就好。
是啊弃儿,三婶也帮忙劝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在外无依无靠,叫人欺负了怎么办。
“欸,”李老妇打了三婶一下,叫她别说晦气话。
三婶着急,李老妇又不让她说,她瞪了嫂子一眼,说那你说罢。
李老妇对弃儿说,弃儿,你来我家做闺女,平日陪着我和他爹聊聊天,说说话也好,我们呐,有个儿子,比你大了那么几岁,不过他人在外面做官,不常回来,我和他爹都盼着呢。
李老妇说着说着,似乎真是说到伤心处了,叹着气竟落了泪。
弃儿忙拿帕子去给李老妇擦泪,说您别伤心,若是我帮忙做些活儿也是可以的。我…
正在她犹豫的当儿,弃儿现三婶儿,李老妇李老夫,都直勾勾地看着她,其中三婶儿最急切,似乎只差替她把话说完了。
弃儿不由得被这家子人浓浓的善意感动,她笑叹口气,妥协说道,我愿意留在这儿。
李老妇哈哈大笑,就像方才没哭一样,不过她眼眶红了却是真的。
弃儿知道老妇每日都回去后院的一个小屋收拾,开窗通风,晚上又给关上,那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子之前住的地方吧。
好好好,好好好,三婶儿今个偏爱重复着说话,她是欣慰的。
弃儿,快跪下认一认亲。
弃儿跪在地上给李老夫妇磕了三个响头,恩父恩母,请受女儿一拜。 她磕完头,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她没学过礼数,没人教她,就连她的亲生母亲,千金大小姐也只是在她小时做了些错事的时候冷脸训斥她,弃儿抬起脸来,一瞬的怔住了。
李老夫李老妇就坐在桌子两旁的椅子上,伸手笑道好孩子快起来。
这就算认了?弃儿愣怔地感到手心被放了一个平安符,又听到李老妇在一旁说这符她是怎么求来的,李老夫好像是听惯了,跟着敷衍应和几声,她扭头看三婶儿,她朝自己眨了眨眼睛,怪俏皮的,弃儿心里有了答案,这就算认了。
“弃儿一定好好服侍恩父恩母,”她说着,眼睛湿润了。
“欸,”李老夫摇摇头,说道:“弃儿,弃儿啊。”
他不住地摇头,在场另三人不知他打什么算盘,然后听他慢悠悠道:“不该叫这个名字啊。”
“咱们闺女,叫不弃。”
柳不弃,柳不弃。
怎么会被抛弃呢,女儿家家二八芳华,端正可爱,待人又亲和。
李老夫妇只恨未早点捡到弃儿,弃儿笑说,那我给人做工累的半死在那个年纪,不知道能不能撑下去呢。
李老妇欸了一声,说道,咱们不弃以后都走福路,来来来,我昨个去逛庙会,上官家的那个小子……
一枚两枚平安符,李老妇替她求来的,每次给不弃挂脖子上都笑呵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