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顿时想张开怀抱,又觉得自己傻逼,他想,这大概就是他能与杰瑞竹马这么多年,都没疏远一点的原因。有再多辗转反侧的艰涩痛苦,在这样的画面下,都会如同阳光下的露水一般,瞬间蒸干了。
这时,杰克正在台上为首富祝寿:“……曾经布里克林先生也是一个穷小子,我跟他聊过,当年赚取第一桶金的机会出现时,他甚至非常害怕,‘如果我迈出这一步,失去一切怎么办?’,但他是怎么样的人呢?他马上对自己说,‘管他的!不能将来后悔!’……”
卢克无视前上司的发言,往前上司的宝贝弟弟那边赶,忽然听到一声惊呼,一个姑娘恐惧地不停道歉。
他本来没打算停下脚步,却听一个喝醉的男人粗声粗气道:“你没长眼吗?!这件衣服几十万,就这么废了!你能赔?!”
旁边骚动起来,卢克停下脚步,原来一个女服务员不小心把红酒洒在了一个中年男人身上,虽然只有两个点子,但正好在胸口,男人好巧不巧还穿了件白西装,显得像中弹身亡一样。
卢克在财政部时见过这人,认出是最近暴富,权势正盛的一个富商,传闻中睚眦必报,手腕狠辣,不能惹。
老天。卢克想,但也觉得这根本不关他的事,管也管不了。显然,周围人都是一个心思,虽然有的人不是管不了,只是不想管。
现在都是用服务机器人,一般饭店里根本见不着真人服务员,但越是有钱有权的人家,越不用机器,而是喜欢用人服务,以显示自己的尊贵——能够凌驾于他人之上。
谁会为一个小服务生,得罪一个心眼比针眼还小的凶悍暴发户?
那暴发户同桌坐着首富的儿子,看上去沉稳斯文,劝了两句,醉酒暴发户却像是没听见,把小姑娘拽过去:“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是谁指使你来泼我?!”
这真是越发看不下去,小服务生白净的手腕上一截红,眼中含泪却不敢落:“先生对不起,我拿去给您干洗一下……”
暴发户把服务员抓过来,就在她脸上打了一巴掌!
啪的一声,周围人都愣了。
那一声响在卢克脑海中晃荡了一圈,忽然跟某个时刻重合,暴发户又要抽第二巴掌的时候,卢克猛地脑袋一热,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他的手!
一瞬间,他与暴发户眼对眼,掠过对方那对血红的金鱼眼,看到了……他——大概是用来装斯文——的眼镜上的标志。
卢克心说:妈的!好贵!好特么贵!
这个牌子的眼镜,怎么说呢,同戴眼镜,父亲是前外交部长,现任银行家,自己是财政部副部长,太太是大富豪家的小姐的杰克先生,只能选其中的中低档货。
卢克立即觉得自己是脑子坏了,传闻中踩了这人的脚都会被干掉啊!
暴发户阴毒地看着他,这回——改抓他的手腕了。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暴发户满口酒气,凶神恶煞,“想死?”
杰瑞加快两步跑过来,挡在卢克面前,又露出那种招牌的狐狸般的微笑:“朋特先生,消消气,不好意思,我这位……”
杰瑞是交际场上的好手,光是往那一站,就惹人注目,禁不住喜欢。
卢克一下把杰瑞拽到后面,瞪着他:你来干什么?!
杰瑞冷静地回瞪:救你!
卢克把杰瑞推到后面去,有点烦躁,痛恨自己一时头脑发热跑来出头,但没有办法,只得沉下脸,朝暴发户扬了扬下巴,公事公办似的说:“请把外套脱下来。”
暴发户对他怒目而视,指着他的鼻子:“你……?!”
卢克眉间一凛,挪开他的手指,双手一抓他的两边衣襟:“抬手。”
暴发户又想揍人:“你干什么?!”
卢克于是不再理他,直接双手一翻,往上一拽,暴发户没有防备,胳膊竖了起来,卢克刷的将他的外套脱掉,像是斗牛一般抖了两下,翻过来铺在空着的桌面上,拿过一边精美的食盐小瓶子,对服务员低声说:“走。”
小服务员惊慌失措,进退两难,杰瑞扶住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无比温柔的笑容,柔声道:“回去吧,小事,别怕。”
他的样子太美好了,小姑娘好像都打算在他怀里哭一场,但是终究不是时候,立即嘤嘤地跑了。
暴发户赶紧要冲过去抓她:“你去哪?!”
同时,卢克从西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下一按,用喷雾覆盖了两块还没干的红酒渍。
暴发户又朝这边扑过来:“你干什么?!我的衣服好几百万的!”
……说好的几十万呢?
卢克根本不搭理他,看到酒渍变色,捻了两小撮食盐,如同做化学实验一般精密地平洒在酒渍上,过了片刻,轻轻抹掉,将西装又刷地往上一扬,啪地一抖,然后两只手如同轻巧地架子一般在后面撑着西装,对暴发户说:“好了。”
暴发户醉眼昏花,怒道:“你神经病啊?!脏成这样让我怎么……”
卢克不动声色地俯视他,暴发户上脚要踹,杰瑞却上前一步,脸色一变,指着本来有酒渍的位置,有些森然道:“朋特先生,已经清理干净了!”
卢克和杰瑞一左一右,或是冷冰冰或是冷飕飕地盯着暴发户,活像两尊门神,愣是把人看得有点冒冷汗。
暴发户一愣,周围人纷纷围上来,只见本来殷红的两团酒渍竟然真的消失无踪,洁白的西装如同从未沾染过尘埃,比无人踏过的雪原还要洁白。
暴发户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怒道:“你把我的西装换了!这不是我那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