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的姿态让唐临心疼极了,却让对面那青云门弟子极享受,那弟子猛地一凝神,加重了气势的压迫,想要如泰山压顶般一下子把萧子白“压断”,却没想到自己刚刚一动作,萧子白就突然抬眼,然后——他拔剑。
萧子白等待的就是他凝神压迫自己后,那等待结果时的片刻松懈。
忍耐了这么长的时间,这一刻终于到了,萧子白知道自己的斤两。就算说破天去,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筑基三重的弟子,就算底蕴深厚,在筑基九重天的人面前,他最多也只能有一剑的机会。
因此,这一剑,必须尽善尽美!
在青云门弟子诧异的目光中,萧子白挥出了他的剑。
这一剑看起来轻飘飘的,看似毫无力道,却如游鱼一般灵活,准确地在对方如河海的气势中找到了薄弱的缝隙,接着便逆流而上。一道白芒自萧子白的剑端处吐出,周围的凌山弟子们看得瞪大眼睛,接二连三地惊呼起来:“剑气!”“是剑气!”
“不,那不是剑气。”吴长老沉声道,他仔细看了一眼萧子白,轻飘飘地吐出了一句让其他的弟子们差点惊掉下巴的话:“……那是剑意。”
剑气与剑意,一字之差,却是天地之别。
众所周知,对于一名剑修来说,剑气不过是苦修之后即可获得的东西,而剑意则要更重要更难修炼得多!剑诀心法可以靠学习吸纳,战斗经验可以用实战磨炼,剑气出现也仅仅意味着你的内息深厚,剑意却是虚无缥缈难以把握的。它不能用语言来阐述,只能靠自己去领悟。
在修真界里一个不成文的规矩是,只有领悟剑意了的剑修,才能算得上是真正的剑修。哪怕你手持神兵能毁天灭地了呢,没有剑意,你就永远也得不到承认!
剑意,才是一名剑修真正的神髓。
此时此刻的萧子白浑身散发着锐利气势,仿若一把出鞘利剑般逼人,平时温煦如玉的面容如今显出了十分的冷意,眼中的神色洁净若雪,森寒如冰。
从八岁那年开始,萧子白日复一日在寒潭中苦练得来的成果终于呈现在众人眼前,初露峥嵘,便是惊世之姿。
雪白如匹练的剑意凌冽森寒,一剑挥出,摄魂夺魄!
那名青云门的弟子抬起眼,看到一片耀眼夺目的白芒,那白光极清冽,带着股彻骨的寒意。
明明身处炎热炙人的荒漠,刹那间他只觉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这一剑的森然所冻结。他头皮发炸,颈后的汗毛根根倒竖而起,手足却僵硬了片刻,才终于想起来抵抗,然而此时此刻一切都已经晚了,在他一抬手欲要翻出法宝的瞬间,那带着砭肌入骨寒意的雪亮剑意已轻轻巧巧在他颊边一转,割下了一小缕头发来。
那缕头发在被截断的那刻就冻结成了冰,沉沉地摔落在地,砸在满地被太阳晒得灼热的黄沙里。
萧子白屈指一弹,凌冽剑意眨眼间消散于无形,然而随着那剑意的消散,冷飕飕的一阵风吹过了在场众人的身体,有人激灵灵地打了个寒战,低头时却看见脚下的黄沙上薄薄的结了一层冰。
以萧子白与那青云门弟子为圆心,方圆九尺的黄沙尽皆冻结,形成了一个几近完美的圆,那一小缕结成冰的头发恰落在整个圆形的正中。萧子白收剑回鞘,轻描淡写对那青云门弟子道:“承让。”
青云门弟子手捏着个根本没来得及用上的法宝,整张脸神色完全是青白的,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吓得。萧子白也不管他,直接抬手对他行了个平辈礼,然后扫了众人一眼,见吴长老对自己微微点头,便转了身准备回到同门之中,却不料他刚刚转身,耳后便传来了尖锐呼啸的风响——
那青云门弟子在萧子白转身的时候发动了手中的法宝,眼睛发红地朝萧子白的背心狠狠击去!
唐临的心跳差点都停顿了。
衔着各种伤药的团子其实早已经飞到了人群附近,但因为不想被人发现所以正悄悄地躲在外圈,正因为如此,在他发现萧子白被青云门弟子袭击的瞬间,根本就来不及赶过去保护。
然而他还是不顾一切地飞过去了,尽管唐临心知肚明自己无法赶得上,他仍然竭尽全力、毫不迟疑地飞向萧子白。他已经奋力地将翅膀拍打出了平生最快的速度,然而那法宝砸中萧子白分明只需要一瞬……
在团子的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窜出的瞬间,萧子白身周的气势忽然一凝。他看也不看身后,直接脚尖点地向斜前方窜出数尺,同时并指成剑回身轻轻一斩。
剑意凌冽。
白色剑光破空而去,与那青云门弟子掷来的金光闪烁的铜钹狠狠相撞。然而没有刺耳的爆响,没有预想中的剧烈碰撞,萧子白的剑光在于铜钹相接的刹那就化为缕缕雾气样的细丝,看似温柔实则凌厉地将那铜钹紧紧束住,然后彼此交错、狠狠一勒。
丁零当啷数声脆响,铜钹被细丝般的剑光勒成几片,神光全无地掉在那片圆形的冰盖上,恰好砸碎了凝冻住的那半缕发丝。
青云门弟子哇地吐出一口血来,他趔趄了一下,颓然跪倒在地面上,用手背抹了一把唇边的血,用发红的眼睛狠瞪着萧子白,见萧子白面容平静,似乎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般在那里静静站着,才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说了一句:“我败了。”
萧子白这才抱剑对他再度一礼,这一次,他却再没有说“承让”二字。
团子早在萧子白回身斩剑的那一刻就已经止住了去势,此时正略略有些不知所措地悬浮在空中拍打着翅膀,萧子白一抬眼就看见了他,顿时露出了浅浅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