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人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就是有一种不自觉往坏处去想的本!能,奥利维亚焦躁地迈着步子,脑海里把所有可能出事的方方面面全都过了一遍。
“我的孩子?不,我相信他绝不可能出事。”奥利维亚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裙裾,将漂亮的绸缎攥得生出皱纹也浑然不觉:“命运不会对他这样不公的,就算即将有什么祸事临头,命运也不会残忍到将一切都降临在他身上……”
她强迫自己将思绪从顾清玄的身上转开:“也许是实验室里的西泽和劳伦斯?不,不应该的,实验到了这地步应该已经很成熟了……再说如果真的出事,他们第一时间就会报到我这里。如今没有动静,只能说明一切都在按照正常发展……”
“难道是帝国方面?尼古拉斯新死,西泽劳伦斯在实验室,如果天耀帝国探知消息趁机发难……”
“也许……也许……”
奥利维亚越想越心烦,作为一个帝国的皇后,现任的执政者,一个孩子的母亲,有太多太多的事情可能发生在她的身上了。尽管她的一生已经承担了许多的不幸,但如果命运觉得这一切的不幸还不够呢?
“究竟还有什么事情要发生?神祇啊,如果您真的存在,请让所有的灾厄降临在我一个人的身上吧,请让我的孩子幸福快乐,让我的国家稳定安康,我愿意……老天哪!”
奥利维亚忽然伸手捂住了嘴巴,她大大的黑葡萄似的眼睛里盈满泪水。
“不……这不是真的……这一定不是真的……”
她缓慢地摇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后退去,她的目光始终牢牢地注视着前方。
在她前方的不远处,苍白的、透明的亚历山大正凭空悬浮在那儿,微笑着注视着她。
“奥利维亚。”
他张了张嘴,对她做出了这样的口型,奥利维亚隐隐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响起,隐约缥缈如回声般,像极了水中的明月或者半空的虚影,和他的整个人一样,都显得如此苍白而透明,好像一阵风过去就会被吹散似的。
她用手捂着嘴,神思不属地往后倒退了一步,随着“咯噔”一声轻响,奥利维亚的腰部撞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上,始料未及的疼痛使得她脚下稍稍趔趄。亚历山大的虚影飞快地飘到她的身边,伸出手想要搀扶她,但他苍白黯淡的手臂却从她的手臂上穿过去了,好像一阵凉雾吹拂过花枝。
奥利维亚微微地打了一个寒颤。
“……我……我冻到你了吗?”亚历山大乍着手飘在原地,看上去十分地不知所措。他抬抬手,看姿势是想要抚摸奥利维亚耳畔垂下的发丝,但手刚伸到半途,亚历山大蓦然想起自己已经没有了触碰妻子的资格。
他垂下了手。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动作格外地令奥利维亚心碎。
“亚历山大……”
她喃喃地念着那个名字。她的丈夫,生而为王者的伟人,无比骄傲的奥尔丁顿,即使在怎样的艰难险阻中也不曾低头的他啊……他的一生何曾如此狼狈过?曾经大半个宇宙的兴衰都由他一言而定,而如今他竟连妻子鬓边的一缕发丝也无可奈何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满心要与神殿一争高低的男人,怎么会落到了如今这样的境地……
“你在难过吗,奥利维亚?”
亚历山大飘到了她的身边,奥利维亚不得不注意到他只能用飘了,那双蹬着精致皮靴的脚看上去依旧有力,却只能毫无意义地踏着虚空而行。
他行动的过程中甚至连一旁轻飘飘的窗纱也没有惊起。
奥利维亚愈发地感到了某种悲哀。
“我不知道,亚历山大,我又看到你了,我明明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脏疼痛得简直像是要裂开了?
她茫然地注视着他,眼前的亚历山大看上去年轻而英俊,死亡将时光在他的身上巧妙地回溯了,看上去分明还是当年初遇时意气风发的青年君王,但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上彻底剥离了……
一滴泪水缓慢地从奥利维亚的脸颊上流淌下来,它挂在她尖尖的下颔上,像是一颗闪闪发亮的珍珠。
啊,她知道了,原来是因为这个。
“……你真的已经死去了,亚历山大。”
她安静地笑了笑,亚历山大的脸上现出了悲哀的神色。
“尽管我早就听说了你死去的消息,但是我内心深处一直不肯承认。我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也许是这点令我还存有一点心存幻想的余地。没有亲眼见到你的尸首,没有亲眼看着你下葬,没有看见你的棺椁被掩埋于泥土……我始终无法相信你死了,我指望着你还能够好端端地出现在我眼前,然后告诉我,嘿,这一切其实也只是你的一次筹谋。”
“现在你终于出现了,却是……却是……这样的。”
奥利维亚再也承受不住了,那滴泪水从她的下巴上滑落下来,然后是更多的珍珠般的泪水。它们顺着不吸水的精致绸缎往下流淌,亚历山大张口想要说一些安慰的话,却最终感到自己无话可说,他慢慢飘过去,伸手“搂”住了她不断颤抖的肩膀。
曾经坚实有力的肩臂像是某种凉风或者是雾气,无法给予奥利维亚任何实质上的安慰。奥利维亚深深地把头埋进臂弯中,她害怕自己抬起眼便会看见亚历山大的手臂穿过自己肩膀的样子,如果真的再次目睹了这样的情形——奥利维亚想——她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对不起,薇娅,对不起,我……我实在是自大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