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神色恍惚地道,“即刻下旨,追封安国公为燕王,入葬皇陵。”
“可这不合”看了眼主子的脸色,夏荣将半截子话咽回去,弱弱低下了头。
大淳从未有过异姓王,就算有也不可能入葬皇陵。只是这个节骨眼上,他觉得自己还是当傻子为妙。
“更衣。”梁焓从龙床上爬下来,“去安国公府。”燕重锦的灵柩停在那里,他得去看看。
“万岁爷,现在是三更,宫门都闭了。”夏荣总觉得他这么出去会出事,慌忙劝道,“要不咱们明日再去探望燕王?”
“不行,朕不能让他久等。”
此言一出,连太子都吓跪了。
夏荣趴伏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万岁,您这是要做什么?”
梁焓望着他们,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别怕,朕只是欠他一个拥抱。”
灵堂之内,满目素缟。
白日里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但到了半夜,也就恢复了清冷肃静。
管家战战兢兢地将皇帝迎进灵堂,见对方竟然将棺木打开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求您放过我家老爷吧!”这是要开棺鞭尸怎么着?!
夏荣忙将管家捂住嘴,拖了出去。
燕重锦的遗体缺了头颅,将士们就用木头做了一个假头代替,还罩了鬼脸银面具。他身上穿着整齐干净的白袍铁甲,双手交叠地放在腹上,安详得仿佛睡着了一样。
梁焓有些郁闷。这家伙整个人都裹在琥珀里,要他怎么抱?抱棺材吗?
正思量着,眼神无意中落在对方的手上,他脑弦突然一紧。
梁笙在凌寒山坠崖那日,他为救梁睿也失足落崖,被燕重锦拽住了手。当时松枝快断了,为了减轻重量,他一口咬在燕重锦手上,想牺牲自己保住上面的人。
之后的十二年,那个牙印始终深烙在对方右手的手背上,清晰鲜明。燕重锦说那是狗咬的,值得留念,所以也一直没有祛除
梁焓揉了揉发肿的眼,仔细看了看遗体的手。
两只手都没有齿痕所以这货根本不是燕重锦?!
“哈哈哈哈哈哈”他趴在棺材上方,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泪眼朦胧。
有人戳了戳他的背,梁焓回过头,看到对方的脸便欣喜若狂。
“重锦!!”老子就知道你没死!
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大手猛地扼住他的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子死了,你就这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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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焓顿时被扼得喘不过气来,挣扎道:“他他可能没没死!”
“没死?”池月眉目中蕴满了怒气,指间仍在加力,“中了暴雨梨花针还能活命?”这混账豆芽派的什么监军?居然用毒针暗算他儿子!还大半夜的跑来开棺,让重锦死了都不得安宁,看来姓梁的是真活腻了
“这这里不是”梁焓被掐得两眼发黑,意识也开始模糊。他合上眼,惨淡一笑:“罢了,你杀了我吧。”
池月眸中闪过一丝杀意,刚要捏碎对方的喉咙,忽听身后传来一句:“池老魔,住手!”
燕不离匆匆赶到,一见某人正欲弑君,连忙阻道:“别杀皇上!”
池月终于缓缓松手,梁焓捂住脖子,弯着腰猛咳起来。
“给我一个不杀他的理由。”
看了眼皇帝雪白的头发,燕不离心中惊疑不定,拉过池月道:“跟我来。”
两人借着夜色飞窜到墙外,燕不离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交给对方:“你的老情人来信了,粑粑在她那里。”
池月眼角一绷,借着明亮的月光读了遍信,长眉微蹙:“长生蛊?”
据巫族《蛊经》记载,长生蛊可以使人返老还童,长生不老,但非圣族血脉不可使用。
三十多年前,他只身独闯魔窟,用血唤醒了长生蛊,亲眼目睹魔教教主雷玄被蛊虫反噬身亡。如今,桑曼竟要把长生蛊用在自己儿子身上?
燕不离惴惴地道:“池老魔,那东西靠谱么?”
“我也不知道。”池月面色凝重,“照理说,死人是用不了长生蛊的。不过既然还有一线希望,我先去南荒试试吧。”
燕重锦的确死在了暴雨梨花针之下。桑曼派人将他的遗体连夜偷走,又换了个无头死尸装回了棺材。
除了池月,燕重锦应该是这世上仅剩的圣族人。所以桑曼想在他身上试验一下,看看长生蛊能否起死回生。按《蛊经》所记,这种蛊虫的作用,是代替主要脏器维持生机,所以应该能让刚死不久的人体重新复活。
只是长生蛊的蛊虫是沉睡在铜鼎里的,必须靠圣族人以血为引才能唤醒。可燕重锦体内的血皆沾染了剧毒,无法用作血引,桑曼便发信到武林盟,请池月前去南荒。
“我和你一起去。”燕不离犹豫了一下,问道,“此事要不要告知皇上?”看到那人一头妖异的白发,可想而知是受了多大的打击。虽说梁焓该为儿子的死负责,可如果粑粑能活过来
“管他做什么?嫌重锦被他祸害得还不够惨?!”池月冷哼道,“重锦已经替朝廷卖命够多,该歇歇了。无论结果如何,最好都让豆芽当儿子不在了,让姓梁的继续当他的万岁,别再没完没了地纠缠!”
燕不离拧不过自家夫人,只好叹息一声,跟着池月飞掠而去。
仲秋前夕,皇帝称病退位,太子梁睿登基。
梁焓带着一匹白马一只白猫,辞别东都,用了将近三个月才走到南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