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荣见他走路姿态有些怪异,忙问:“陛下可是龙体欠安?用不用传个御医瞧瞧?”
“不必,朕只是有点累。”
想了想被宫人撤换出去的床单被褥,夏荣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昨夜可是临幸了哪个宫女?”大婚之夜把皇后晾在一边跑去睡奴婢,这位主子还真是特立独行。
妈的,是老子被假宫女临幸了!梁焓磨着牙根道:“传旨下去,所有身高八尺左右的女官,都给朕集中到穹阊殿。”
八尺?夏荣显然被吓到了。宫中招收宫女对身高体型皆有准绳,七尺就算高的了,哪里会有八尺的女人?可这是谕旨,皇上就是要八尺的母猪他也得照办。
慈宁宫距此处不远,但梁焓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后面又肿又疼,每走一步都是煎熬。
看着他被夏荣搀着,一瘸一拐地挪过来。候在步辇旁的燕重锦牙关紧合,忍不住伸手去扶。
梁焓犹豫了一下,侧身避开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现在和男人碰触已经有点不自在了。
面具后眸光一滞,燕重锦默默收回了手。
坐上步辇,梁焓对燕重锦道:“大婚之后,后宫宫防从严,一切由楚清负责。你是外臣,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进出了,免得惹人闲话。”虽说对方碰不了女人,但有宁合容私通的先例,他已经不敢再大意了。
燕重锦垂下头,拱手道:“臣,遵旨。”
“起驾!”夏荣一甩拂尘,扬声唱道,“摆驾慈宁宫”
十六名红衣太监开道,朱髹雕木的步辇稳稳升起,楚清带着两队侍卫紧随其后。明黄的仪仗在燕重锦的视线里渐行渐远,直到最后一个侍卫拐过宫墙,彻底消失。
心里蓦然一空。
皇帝的后宫,早晚都会妃嫔成群、佳丽三千。他不能再像从前一样进出穹阊殿,也不能再那么轻易地靠近对方梁焓,终究会离自己越来越远。
燕重锦猛地一拍后脑勺。
老天,自己在失落什么?难道昨晚还不够荒唐么?!
从夜半到现在,他始终心乱如麻。在药效退去、头脑清醒的一刻,燕重锦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否则欺君犯上的罪名会让燕家吃不了兜着走。
可他只想到掩藏自己的身份,却没想过梁焓醒来会是怎样的处境。一国之君,在大婚之夜被臣子睡了,颜面何存?还要拖着病体,装作没事人一样去慈宁宫拜谒长辈,又是何等的难堪?
虽说是对方醉酒在前,引诱在先,但错了就是错了。敢做不敢认,敢错不敢当,燕重锦你就是个混账!
不知在原地反省了多久,直至日正中天,燕重锦方吐出胸中一口浊气,转身向宫外行去。
没走几步,身后遥遥传来一个喊声。
“燕统领!燕统领留步!”
一个御前侍卫急匆匆奔来,跑到他跟前才气喘吁吁地禀道:“燕大统领,皇上口谕,命你速去慈宁宫。”
“慈宁宫?”燕重锦心头一紧,“陛下出什么事了么?”
“陛下无事。”侍卫笑道,“是穆兰公主,公主殿下找到了!”
正当燕重锦深刻反省之时,御辇已经行到了慈宁宫前。
远远望见停在门口的皇后凤驾,梁焓的心情从谷底跌至地心。他下了步辇,冷着脸扶着腰,和宁合容一前一后迈进了慈宁宫的门槛。
皇后空守洞房的消息早已传遍宫廷,再瞅瞅皇上那张快能结出霜花的债主脸,傻子也能猜到帝后不和了。
是以,贤淑两位太妃谁也没敢多说,规规矩矩地按照仪程,在宁和殿里喝了新媳妇的敬茶。
秋荻本已备好凤印,准备将后宫大权交接给宁后,没想到被梁焓当场拦住。
“皇后初来宫中,有些事务还不熟悉,三姐先帮忙打理一阵好了。”
此言既出,几位太妃尽数呛了茶,在场的命妇们也面色皆变。
宁合容俏脸僵硬。金丝绣凤的广袖中,十指丹蔻深深抠入了掌心。
没有凤印,连懿旨都下发不了,还当什么六宫之主?!
然而,对梁焓这种当面打脸的架空,她纵有万般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
能怪谁呢?终究是她先犯了糊涂。站在身侧的这个男人,俊秀端方、刚柔兼济,是权倾天下的帝王,是大淳女儿最理想的夫君,却因自己有眼无珠,生生错过了和对方偕手结发的机会。
梁焓并非有意为难一个女人,他这么做自有针对朝堂的权衡。
自古以来,外戚这种生物,能打压就不能抬举。
忠国公在军中威望甚高,可谓旧部如云。宁伯温作为兵部尚书,是手握实权的军机大臣。先皇当年选中宁家嫡女,就是以联姻的方式为太子巩卫军权。
这原本是桩好事,但如果宁伯温借着国丈的东风涨起气焰来,可不好灭。
是以,梁焓连答谢皇后娘家的筵宴都准备敷衍一把,就是为了敲山震虎,提点宁石两家。
宁伯温除非活腻了,否则必不敢过问帝后之间的矛盾。有什么不明白的,还是等他的闺女回门后自行解释吧。
站了一会儿,感觉后面消肿了些,腰背也不再酸疼,只是两条腿仍有些虚软。梁焓急着回穹阊殿歇息,一待谒礼结束,也没等宁合容,转身举步离开了宁和殿。正要出慈宁宫,忽见东北角的宫殿上空冒起了一股乌蒙蒙的黑烟
“怎么回事?走水了?”他拧眉问向夏荣,“那是谁的寝宫?”
“回万岁爷,是胡太妃的承华殿。”夏荣冲旁边的小太监一摆手,“快去瞅瞅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