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了,另一个人自然也想到了。澹台烨当机立断道:“别担心。睿儿我会派人接走,乐湛的桩子一个不留。就算穆兰落到皇上手里,也不会教他们顺藤摸瓜到你身上。”
梁笙眸光闪了闪,点头叮嘱了一句:“你也小心点。”
两人不知道的是,穆兰此刻已经站在了皇宫前。
“兰姑娘,咱们这样真的不会被发现吗?”少年扳着张没有表情的俊脸,站在人群中问道。
“放心,班主可收了我两锭金子。”穆兰对自己带钱出逃的行为颇为得意,“再说了,咱们要是被揪出来滥竽充数,他自个儿能讨得什么好?”
皇上明日大婚,为免太妃们清冷,特意从宫外请了戏班,让后宫也一起热闹热闹。穆兰买通班主,以打杂的名义加入戏班,准备混进宫内。
河小山理了理怀里的戏服:“你确定你以前就住这里?”
这丫头是他路上捡的。确切的说是她遇到山贼,自己英雄救美了一把,然后就被美缠上了。
当时对方举着白花花的银子雇他当护卫,要他护送自己进皇城。河小山从小到大都没见过那么大锭的银子,脑袋一昏就答应了。现在看来,这活儿似乎风险有点高。
穆兰挠了挠头,眼神迷茫地道:“以前的事我不记得了,只隐约梦到自己家里有很多很大的宫殿,应该就是这儿吧”
虽说乐湛的叔叔们对她很好,但终究不够亲昵。他们对她就像仆人对待主子,一点也不像家人。所以她逃了出来,寻找自己真正的家。
戏班子走的是后宫的偏门。沉重的朱门缓缓向两侧拉开,一条漫长宽敞的甬道展现在眼前,如同深宫中人的命运,通向看不见的尽头。
穆兰和河小山相视一眼,带着一丝紧张而好奇的心情,随戏班诸人走了进去。
宫门在身后发出低哑的呻吟,最后咣地一声紧紧阖闭,将另一个世界关在了外面。
大婚当日,举国欢腾。东都内外披红挂彩,一派喜气洋洋。
燕重锦忙得四脚朝天,他身为礼部尚书,必须将大婚的仪程安排妥当。除此之外,皇宫内外的安全防卫也上调到了最高级别,不能有一丝纰漏。
比燕重锦还忙的,自然就是新郎官。
梁焓天不亮就爬起来沐浴更衣,领着文武百官祭告宗庙祖先,金册立后。说白了就是和梁氏祖宗打声招呼,他这位曾曾曾曾曾孙子要娶媳妇了。
吉时一到,新后的仪仗也从宁家出发。
七十二个手执凤旗的司礼太监开道,一百六十名校尉骑马执灯,两列宫女和乐官前簇后拥。十六抬凤銮游过主街,抬过建华门、安午门、乾清门,由皇室宗亲迎入宫中。
奉天殿前,红毡铺地,彩绸悬楹,梁焓率百官奉迎到喜轿之前。
年轻的帝王头戴冕旒,看不清眉目,却露出了微抿的淡唇和光洁的下巴。他身着金龙衮服,长身玉立在玉墀之上,显得威严挺拔,湛然俊秀。
君主身侧,礼部尚书正不急不徐地宣读着册后谕旨。
梁焓看了眼燕重锦,心中叹了口气。
玩命喝了三年牛乳,还是没这小子蹿得快,戴着冕旒都比他矮半头,太伤自尊了。他神伤地摸了摸脸,很快又找回了自信。
燕重锦念完诏书,皇上却半晌没动静,转头一瞅,某人果然在合着眼补觉。
这是算好了有冕旒挡着没人瞧见是吧?
他伸出手,暗暗在梁焓腰间的穴道一点。
底下的王公大臣眼瞅着皇上浑身抽搐了一下,随即听梁焓咳道:“请皇后降舆。”
天子大婚,无三拜之礼,而是分朝见、庆贺、筵宴三道仪程。帝后二人同登龙凤台,受臣民拜贺,赐宴百官,既算大婚礼成。
过了二更,两位新人同入坤宁宫。
觉察到同心结另一端传来的轻颤,梁焓摆摆手,挥退了洞房里的一众宫人。他已经忍耐了一天的繁文缛节,夫妻之间,还是随性点好。
大红盖头揭开,新娘姝丽的容颜一览无余。
宁合容凤冠霞帔,花钿红妆,在烛光下微垂着头,不知是羞是怕。
她比三年前长得丰润了些,不再是一张尖尖瘦瘦的小脸,眸光流转间,透着一股娇俏又成熟的风韵。
梁焓禁欲三年才熬来这么个如花似玉的老婆,两人又见过面,不算生疏,所以心情格外舒畅。
端起酒杯方要开口,宁后却噗通一声跪下了。
再抬起头,脸上已是梨花带雨。
“皇上恕罪,但臣妾不敢欺君。臣妾与表兄是真心相爱,求陛下成全!”
梁焓坐在悬挂大红缎绣龙凤帐幔的喜床上,被辉亮的烛光映得呆若木鸡。他愣了半晌,方难以置信地问道:“皇后此言何意?”
宁合容俯首在地,不敢看对方的脸色:“万岁恕罪,臣妾与表兄青梅竹马,一年前便已私定终身”
“啪!”银瓷酒杯砸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
梁焓猛地站起身,怒吼道:“宁合容,你三年前就由父皇指婚给朕,宁家也同意了!居然还敢有别的男人?你好大的胆子!”
“皇上饶命!”宁合容哭得仿佛快要断气,“三年前,在知晓皇上爱的是男人时,臣妾就死心了。臣妾明白陛下的苦衷,但臣妾实在不愿,不愿和断袖”
梁焓火冒三丈:“谁告诉你朕是断袖的?!”
对方抽噎着道:“那晚,您不是亲了燕大人么?若非真爱,怎么可能下得去嘴”
梁焓额头崩出两道狂跳的青筋:“你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