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烨脸色沉郁地跨入房里,一看对方半死不活的样子,瞬间没了发火的力气,只能耐着性子解释。
“阿笙,我知道你怪我,可我能怎么办?穆兰失忆总比死了强吧?”
梁笙明明对两个兄弟心黑手辣,却格外在意那个小皇妹。再想起对方对陈鸢手下留情,澹台烨不禁往下流的地方琢磨了:“你不会就稀罕这种黄毛丫头吧?”
梁笙闭上眼,很想直接死给他看。
“把她送走也是防范万一,现在东都到处是探子,已经有眼线盯上这里了。”澹台烨叹了口气,“等天气暖和些,路上安全了,我也会把你送离东都,到时候自然就见着她了。”
对方依旧躺在榻上,像一条苍白又干瘪的咸鱼。死气沉沉,不言不语。
澹台烨无奈了:“你非要像女人一样地跟我置气吗?”
梁笙终于睁开了眼,眸含怨气:“反正你也是把我当女人养的。”
难道他一个皇子受制于人,一个帝姬被灌药失忆,自己还能像没事人一样吃吃喝喝?除了绝食抗议,他一个残废还做得了什么?
对方闻言却邪肆一笑,挑起他的下巴道:“如此说来,夫人很有自知之明嘛。本公子今日就教教你,如何做我的女人”
逼迫
梁笙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愠怒地打掉他的手:“澹台烨,你别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吃饭也算逼你?”澹台烨从桌上端起粥碗,用汤匙舀了捧到他嘴边,“做我的女人就不能太瘦,把自己养得白胖些,以后才能生大胖小子。”
“你有病啊?想要孩子别找我!”
对方笑意宴宴:“哦,那不要孩子就可以找你了?”
“”
梁笙自小接受皇室教育,封王立府后接触的也多为文人高士,从没碰上过澹台烨这种没脸没皮的花丛老手。所以一和对方起矛盾,他就是秀才遇上赖泼皮,歪理辨不过,骂人又不会,只能把亏往肚子里咽。
酣红的烛影下,美人的小脸憋得白里透粉,看得澹台烨一时眼痴,也不敢再打趣他,闭上嘴专注喂食。
一天未进食水,梁笙饿得有些狠了,一碗薏仁粥吃得干干净净。消了会儿食,丫鬟端来煎好的药,也乖乖喝了。
澹台烨知道这位的气儿总算消得差不多了,试探着问道:“阿笙,你同穆兰公主应当不算熟络吧?为何如此在意这个丫头?”
梁笙倚在床头,苦笑一声:“九岁之后,穆兰是第一个肯亲近我的亲人。”
梁焓出生不久便被封为太子,这意味着他这个废人彻底失去了问鼎九五的资格。
世态炎凉,皇宫中人更是捧高踩低、趋炎附势。无论王公大臣还是后宫的妃嫔,全都围着明惠皇后和小太子献殷勤,再也没有哪个宗亲对他亲近如旧。有些为了讨好皇后,甚至极尽所能地对他排挤打压。
从前他是父皇捧在手心里的明珠,习惯了俯视众生。如今坐在轮椅上,变得低人一等,连面对太监宫女都要仰视,心理的落差可谓云泥之别。
在梁笙最孤独无依的时候,一只斑斓的鸡毛毽踢进了怀中。
那个还没轮椅高的小丫头跑到他面前,瞪着澄清的大眼问道:“是二哥哥吗?你长得真好看。”
胡姬不是个有心计的妃子,也不懂得避嫌,从未阻止穆兰与他接触。在梁笙人生最灰暗的时间里,穆兰是他唯一的陪伴。在他心里,那个妹妹和其他梁家人是不一样的。
也罢。忘记过去,不再做一个公主,未必就是坏事。
“澹台烨,你真的会让我见穆兰?”
“我何时骗过你?”对方习惯性地翘起嘴角,“反倒是阿笙瞒了不少秘密啊。”
梁笙睫毛一颤:“你说什么?”
澹台烨慢悠悠地摇着扇子道:“殿下的能耐我还是清楚的。你暗中培植了不少死士,可庆王府被抄家灭族的时候没见反抗。你对穆兰公主都如此惦记,怎么就对自己的王妃和世子毫不在意呢?”
“什么王妃世子?”
“啊,是我糊涂了。”某人装模作样地拍拍头,“上元宫变前,庆王妃就因难产过世了”
心知对方已经查到了蛛丝马迹,梁笙也不再绕弯子,直言问道:“你都知道什么?”
澹台烨笑了笑:“没什么,我只是把穆兰送到了一个叫乐湛的小镇。那里山清水秀,是乐居之地,想必她会住得很舒适。”
梁笙脸色骤然苍白。
庆王妃柳氏是武义都尉韩戬发妻的亲妹,而柳家握着海防水师。为了得到军方的邕护,梁笙娶了柳家嫡女为正妃,等于同时拉拢了韩柳两家。
因是政治联姻,他同柳氏并没有多少感情。半年前,柳氏薨于难产,却并非一尸两命,而是留下了一个孩子。
当时箭在弦上,梁笙和廉王已经筹划在正月谋反,一旦事败,王府上下必遭屠戮。在风暴来临之前,他将唯一的血脉托付给手下最可靠的七个死士,暗中送出了东都。
这世上,不该有人知道庆王还有个世子,更不该有人知道那孩子如今就在乐湛!
梁笙攥紧了拳,指节发白:“你是怎么知道的?”
“只要有不对劲的地方,总能查出因果。”澹台烨收起扇子道,“宫变失败后,你虽然处境危急,却也没到无路可走的地步,完全不必受制于人。你委曲求全地呆在我身边,不过是怕被今上拔出萝卜带出泥,连累了亲子。至于我,反正是自己选的路,倒霉就倒霉了,对么?”
对方目光灼烁,令梁笙难以直视。他垂下眼帘,承认道:“我只是不想打扰睿儿。希望他远离是非,以一个寻常百姓的身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