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鸿道:“息事宁人,本座当然肯放。”
右护法不敢置信地睁大眼,左护法拱手笑道:“沈门主真是通情达理,那就让我们把二公子带回去吧。”
“本座肯放,是杜公子自己不肯走。”
右护法用剑尖直指他,“你胡说!”
“本座曾听杜公子说过,教主夫人对他心有不满,时常打骂,他难以忍受才趁机逃出来。”
左护法拦住身旁人的手,为难道:“这……教主夫人的脾气确实不好,沈门主所说的事,我们这些部下不敢枉自揣测,不如这样,明日还是在下方才说的时辰地点,劳烦沈门主亲自和教主解释。”
隔日午时,万骷山顶。
沈鸿登上顶峰时,杜慎行正俯视莽莽苍山,一袭黑衫,衣袂飘飘。
良久后,杜慎行转过身,两人相对而望。
“你来了?”
“是。”
“好久不见。”
“嗯。”
打过招呼后,杜慎行开门见山道:“还我弟弟。”
别人家的弟弟在自己这边遭了罪,哥哥找上门,沈鸿捏了捏手心,居然觉得有些心虚,又不能说实话,犹豫了几次都没开口。
过了半响,杜慎行见他始终不吭声,不悦地敛眉道,“你不还,我们打一架,打到你还。”
沈鸿急道:“杜教主,我并不想和你……”
话说半截,杜慎行的右掌已经来到,他只能微微侧过身闪避,接招时处处礼让三分,束手束脚,一个不注意,又被一股刚劲至极的掌风扫到,捂着心口从旁跳将开,后退数步,身后刚好是万丈深渊,对方每向前走一步,他就退一步,直到避无可避。
杜慎行握紧拳头,面上神情复杂,“你过来,接着打。”
沈鸿服软道:“是我输了。”说完低头看胸前一片青紫,恐怕又要浪费药草,杜慎行的目光刚扫过来,他急忙拢紧衣领道:“令弟在我这边一切安好,杜教主如想将他带回,我也不便阻拦。”
对方看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现在他只盼望杜公子记性不好,忘了那桩破事,以后他要是再碰到这两兄弟,一定会记得绕道走。
杜慎行担心弟弟安危,一路疾行下山,沈鸿苦笑了一下,快步跟在后面,行至中途突然觉得脑子开始发蒙,心道不好,迅速抬指封住自己周身几处穴位,杜慎行疑惑地回头问:“为何不走?”
沈鸿慢慢蹲下身,仰靠在树旁,头顶是一片朗朗晴空。
人生苦短,这样的景色不知还能看见几次?
他动了动嘴角,最终一句话也没说,只静静望了一眼天边即将消散的白云,缓缓地合上眼。
杜慎行对这情况始料未及,急忙俯下身探查对方脉象,刚凑过去,手腕突然被紧紧扣住,幸而力道不算大,稍稍一动就挣脱开。
沈鸿站起身,目光飘忽,仿佛找不到焦点,口中喃喃道:“他在等我。”
杜慎行眼见他越走越远,上前一把拉住人,沈鸿甩开那只手,笑得有些狰狞,开始胡言乱语,“国破家亡,血染山河,要死大家一起死,一起死!哈哈哈!”
这模样,难不成是厉鬼上身?
杜慎行顾不上想,死死压制住对方疯狂挣动的身躯,过了一会,总算安静下来。
他伸手摸了一把,温的,幸好没死。
杜慎行背着人下山,沈鸿趴在他的身上又开始发疯,“臭小子,快放我下去!”杜慎行阴着脸道:“你先放了他。”
沈鸿冷笑了一声,正想在身上摸件趁手的物事偷袭他,忽然间手一顿,才发觉周身穴道被人用特殊手法点住,运劲动一下就手抖,刚想强行冲撞经脉,杜慎行猛地一晃将他摇得七荤八素,“别费劲了,你并非沈门主本人,解不开的。”
“你……你们……很好,很好!原来早有准备,这世道连鬼都不好混了……”
说完这句话,他脸色一白,忽地抱住头部,“喂——你这小子又是打哪来的?这是我的地盘,快滚出去!”
杜慎行正百思不得其解,一个轻佻的声音骤然在耳畔响起,“好俊俏的公子。”
紧接着,脸颊边就被柔软的唇拂过,杜慎行一愣,放手让沈鸿跌在地上,用掌背狠狠擦了一下脸,下手极重,都快把那处的皮肤蹭破了。
低头对上沈鸿的眼睛,他往后退了两步,沈鸿茫然道:“杜教主?”
杜慎行这才松了口气,重新背起人下山。
大约是拖了一段时间,送人回去时大门口围了一圈人,冯堂主一看沈鸿被人背着,以为他被打得连路都走不了,眼刀一道道往杜慎行脸上招呼。
被怒视的人似无所觉,径直往前,冯堂主抽刀拦在他颈前,“放了门主。”
沈鸿正与脑子里的两股陌生意识纠缠得难舍难分,无瑕分出精力来打圆场,只牢牢地搂住杜慎行的脖颈。
这姿势在冯堂主眼里显得别扭至极,恨不得抬手让两个人一刀两断,杜慎行隐隐觉察出他的杀意,也起了提防之心,千钧一发之际,沈鸿挣扎着从杜慎行背上滑下来,抱住冯堂主的腿,“冯堂主,这是误会,杜教主好心送我回来……”
他那模样委实太过狼狈,杜慎行在旁看得有些刺眼,一把将人扶起,冷冷地冲冯堂主道:“阁下的模样,倒有几分像从前江湖上一位有名的前辈,难怪沈门主如此青眼有加。”
只听“哐当”一声,明晃晃的刀掉到地上,冯堂主失魂落魄地转身而去,沈鸿出声唤道:“冯堂主!”
哪知道冯堂主听了这喊声反而跑得更快,沈鸿迷惑不解,“我这次真没说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