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竹沐不曾知晓如今的百花天皆入竹寒初之手,或许他还会对竹寒初多些愧疚之意。父尊一直以来便忽视他,而对自己疼爱有加,竹寒初心中不平,竹沐也都看在眼里。知道竹寒初为自己所谋,也并不怪罪。只是竹沐怎么也不会相信,他这个和蔼可亲的兄长会做出杀父之举……若不是兰奚来告知自己百花天发生之事,或许竹沐到死都不知自己眼中的兄长竟是如此心狠手辣之人。
“他毕竟是你我的父亲……你怎能?”竹沐眼中的厌恶生生刺痛着竹寒初,就如一把利刃扎的生疼,还渗着血迹。
竹沐背过身去不想再看他“你走吧,我与你无话可说。”
听着一向待自己敬重的弟弟说出此话,竹寒初怒极反笑“父亲?他杀我母亲时何曾想过是我父亲?千年来对我不闻不问,肆意轻视时,又何曾想过是我父亲?”
竹沐不想再听竹寒初说这些,转身便要离开。
“你还不知如今这花界之主便是你早早死去的母亲吧……”
“你说什么?”不知在何时竹沐便逼到竹寒初身前,提着竹寒初的衣襟质问。
竹寒初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逼着后退了几步,脖颈处传来的窒息感让他咳嗽了起来。他倒是没料到竹沐在得知此事后会有如此大的反应,眼里闪过片刻的迟疑,而后又恢复原样“不曾想他也欺骗了你?”此时此刻竹寒初的笑里带着嘲讽,让人看着十分刺眼。
见竹沐沉默不言,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竹寒初甩开竹沐的手又开口道“他欺骗我很正常,可你竹沐是谁?百花天的仙君,天尊未来的继承人,也是他竹离最中意的儿子,怎么也会欺骗你了?”
心中信念被打碎时是悄然无声的,就如一根羽毛落于湖泊之中,虽没有声音,却泛起了无数波澜。
“不,你是骗我的。父尊不会如此对我。”竹沐不愿相信他唯一信赖之人会欺骗自己,父尊明明知道自己在没有母亲的日子是如何难熬?他怎么忍心?知道真相,却看着自己痛苦?
“骗没骗你,你大可去找花界花主吧!我替你杀了他,你应该感谢我才是?”竹寒初在说出这句话后,便起身离开了小院,独留竹沐在原地不知所措。
花界花主便是自己日日思念的母亲?细细想来,似乎一切都有迹可循,初到花界之时,竹沐身负重伤,花主费心医治,后又派夕护法护送去万兽城……句句关心无不体现一个母亲的忧心。
紫芸似乎是很久没有见过风轻羽了,以至于风轻羽在她脑海里的轮廓逐渐模糊。若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便会首先低下头放低了自己的姿态,可紫芸似乎忘记了她也是百花天独一无二的紫芸仙子……当初自己负气离开,也是想与他再无瓜葛,可在那漫长的岁月里这个人已是自己的全部,想要狠下心来,又谈何容易?
今日紫芸本在万花阁中整理陈旧的古籍,说起来这万花阁一直都是自己在管理,如今这刚一踏进门便迎面吃了一层灰,当真是有愧。直到后来随着风轻羽去了万兽城,就再也没有回过百花天,因此万花阁隐藏于花海之中千年无人搭理,紫芸随手拿起一本古籍,如今这厚厚的古籍上竟布满了灰尘,风一吹便到处都是,紫芸将有灰尘的古籍挑选出来细心打理,不到一会的功夫,万花阁就如同新建成一样干干净净的。
“不曾想这地方被荒废了千年之久,如今却依旧一尘不染?”竹寒初抬脚踏进万花阁,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紫芸自然听出了他语中的暗讽之意,却不想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情,她将所有古籍归置整齐,按照各门各类堆放,又清扫了一遍万花阁,才心满意足地停下来。全然没有理会在一旁默默看着的竹寒初。
见人没有搭话,竹寒初却还是十分有耐心,他随意瞥了一眼四周,找了个椅子坐下,时不时地盯着紫芸看,视线相对之后,又装作不经意地转开“今日我去花界本是见竹沐的,不料却遇见了其他人……”竹寒初适时地停下来观察紫芸的反应,见她还是没有搭腔,才继续道“无颜仙君前脚刚走,那风轻羽后脚便失魂落魄地从花界离开了。”
……
紫芸久久愣在原地,有几分恍惚“失魂落魄……”倒当真和自己一模一样。
竹寒初见紫芸如此反应,便也没了兴致,自己后默默地离开了。
万兽城总是黑夜居多,月霜照在山岩上透亮,岩壁底下树木摇晃的影子一重一重交迭错落,树影斑驳,看不清模样。晚间下了一场雨,为数不多的叶子被无情地拍落在地上,零零散散地落了一地。
月光轻洒,黑衣男子独自站在一棵枯树下,外衣被雨水打湿,似乎是没有来得及换,晚风吹拂下的衣袖飞舞,他只是静静地站在树下,看不出再想什么?
紫芸看着风轻羽的背影,慢慢上前,她本想伸出手去安慰他,却还是停在了原地,其实当初亦无颜身陨的原因她有所耳闻,只是因为自己的私心从未同他说过。
“你还好吧”紫芸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询问。
听见旁人的声音,风轻羽收回眼底的情绪,眼神瞬间变得如同一滩死水,掀不起半点波澜,只听他面无表情地说道“紫芸仙子因何来我万兽城?”
……
此刻风轻羽的眼神,就如大战那日看自己的眼神一样,没有半点情绪,似在看一位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一般疏离。
风轻羽不再理会紫芸,径直离开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