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京畿老巢回到汴京城,天色已大亮。
通途大道喧嚣,各色的车马卷着红尘滚滚而来,各式的叫闹随着行人散入被踏成灰黑的积雪。
通缉令纷飞。
酒楼高处喧哗。
“又是那个盗帮?”
“一群过街耗子,真难杀!”
店小二端着酒水,瞪目咬牙道,“江湖盟主又加兵力来剿灭盗帮了!”
酒客哈哈大笑,毫不讶异,“又剿匪!哼,我看这个盟主不会干些别的事了!打打杀杀闹得满城不得安宁!”
“这次,盟主是来抓捕那个衰兰送客手的——”
“衰兰?他不是半年前就死了么?”
“谁知道呢!满城都是通缉令,说他偷了剑门绝世的剑谱……”
“那不是白幽人背叛师门偷走的么?”
“诶呀,那是冤枉啊,盟主正诚心召白大侠回师门呢……
一切都是那个衰兰的阴谋,你想想,一个贼,被霁月风光的白幽人打败,他从此怀恨在心!他偷走了那剑谱……害得对方背了罪名……心狠手辣,也就是盗帮的人如此……”
小二编排起故事来,滔滔不绝,双目炯炯有神,一扫疲态。
“满上!”酒客不耐烦地打断了小二的絮叨,仰头将温酒一饮而尽,哈一口粗气,唔咙道,“那这盟主也听风就是雨的!一句话给白幽人定了罪,又一句话给衰兰下了通缉。”
小二忙不迭倒酒,眯眼叹气,“我也不明白呀,这什么剑谱,闹得这些江湖中人,三天两头打入汴京一次……”
小二忽地提高音量,兴冲冲道,“不过,客官,你就不想见识见识,那个衰兰跟白幽人打一架?”
酒客喷一口酒气,拍掌大笑,“看热闹不嫌事大!”
小二眼睛一亮,振振有词道,“客官你看,这衰兰呢,张扬乖戾,恨不得告知全江湖他的名号,是个死要面子的……”
“结果,华山论剑,被狠狠挫了锐气,丢了脸面!他恨不恨?他死命报复回去……”
“再讲那白幽人,固然是个光明磊落的侠客,但成天戴着个面具,也是个傲气的……”
“心气这般高的人,被衰兰害得被逐出师门,还人人喊打了一整年,他积怨在心……”
“你屈才了,不该跑腿,该去说书。”酒客又仰头饮尽一大碗酒,哼笑一声。
小二一合掌,激动不已,声调都高了,“当真恨海无边,此二人一定能打出个血雨腥风,客官,当真不想看看?”
酒客旁桌,两个浑身补丁、头戴斗笠的人,共同执着一张通缉令,窃窃私语着什么。
“小白,看看我多少钱?”
“……赏金五百两。”
斗笠轻轻掀起,露出一张清冽的脸来。
“你一点都不便宜。”
白行玉浅浅笑着,温声对古鸿意说。
小二兴冲冲讲个不停。什么仇恨啦、宿敌啦、赶紧痛快打一架啦……
高声融进小楼飞雪声。
那对宿敌挑起斗笠,相互轻轻吻了一下脸颊。
“荣辱与共。”浅浅的琥珀眼眸。
“绝对忠诚。”混沌的黧黑眼眸。
一切的真相
白行玉视角
真相是何物。
谁偷了剑谱、谁派遣衰兰抓捕自己、盟主与衰兰到底是何关系……
白行玉都不清楚。
昨夜小雪,在那张小小的床上,他们耳鬓厮磨,两只小兽一样胡乱地相拥,古鸿意问他,真相,重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