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着凉,不算是什么大病,表兄不必抽空来陪我,也仔细过了病气,反而不好。”
方兰漳笑着抚开她脸颊上的碎发:“你都说了不是大病,又怕什么呢?你知晓了吧?母亲同意了,年底便让我们成亲。”
“听说了。只是,过完年表兄便要考试,又要耽搁表兄看书了。”
“哪里是耽搁?若能早些与你成亲,反倒是给我喂了定心丸,我反而能安下心来了。”方兰漳摸摸她的脸颊,“不要忧心了。”
“嗯。”她点点头,沉默了会儿,给了他些磨蹭的时间,才催,“表兄快些去看望祖母和舅母吧,若是舅母知晓你回来先到了我这儿,定要怪罪你的。我与表兄不急于这一时。”
“表妹说的是。只是今晚前面定要许久才能散席,我或许来不了了,明日再来陪你。”
扶萤弯了弯唇:“表兄心里有我就好,不必总往我这里跑,让旁人知晓了要笑话的,总归离成亲的日子也不远了。”
“谁敢笑话?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我先走了,你好好歇着。”
扶萤见他走了,松了口气,又靠了回去。
画绿笑着进门:“三少爷待小姐真好。”
扶萤不知她从哪儿看出来的,实在不想再听她这恭维的话,摆了摆手,吩咐:“写春去厨房里了,不知为何还未回来,你去寻寻,我还想用些马蹄糕,你也去看看有没有。”
“哎!奴婢这就去!”画绿又往外跑。
屋里终于清净许多,也暗下来,那盏花灯的光越发显眼,芙蓉色的花瓣隐隐约约映在地板上,风一吹,便轻轻晃动起来。
她看着,不知为何又一阵伤怀。
门外又有说话声,她蹙了蹙眉,往外问:“何事?”
“小姐,是方才那个什么公子,就是先前跟着三少爷回来的那个。”
“他怎的了?”
“他说有东西不见了,不知是否落在小姐这儿了,请奴婢们帮他寻一寻。”
扶萤眉头动了动:“你让他进屋来。”
“小姐……这样恐怕不合礼数……”
“他是表兄的好友,先前我也见过的,算是有交情,和自家哥哥一样的,只是进来寻遗落之物,没有不合礼数。”
小丫头不好违抗她的话,只能去将陶裕请进了院里,又请到了正房里。
扶萤已穿戴妥当,朝小丫头又吩咐:“你出去吧。将门关上。”
小丫头抿抿唇,照办了。
“我本不该来的。”陶裕站在外厅里,垂着眼道,“可我有一事,今日若是不寻到答案,我恐怕一夜都无法入睡。”
“是表兄的事吗?”扶萤早已想好了说辞。
可陶裕却道:“不是,是那盏花灯。”
扶萤心头一跳,将灯拿起,故作镇定:“这花灯如何了吗?”
“这花灯,小姐是如何得来的?”
“自然是在外面卖的。”
“何时买的?”
扶萤微微握紧手,走到桌边坐下,低声道:“公子有什么话便直说吧,不必这样拐弯抹角的,我实在不明白是何意。”
陶裕上前两步:“好,那我便直言了。去岁过年时,我曾在花灯小摊上见过一女子,她猜中了灯谜,得了一盏与小姐一模一样的花灯,那谜题是杜公瞻的一茎孤引绿,双影共分红。”
扶萤心头跳得越来越快,她清楚,陶裕要说的绝不止这些,恐怕是那日瞧见她和李砚禧如何了,否则不会这般神情,也不会偏要此时来认,往后自有时间。
她脑中飞速转动,先作答一句拖一拖:“公子不如一并说完。”
陶裕端详她,接着道:“当时我便极其欣赏那女子,不想,不过多长时辰,又在酒楼二楼远远瞧见了她,瞧见她与情郎相会。”
话已至此,再说谎反而不妙,她便道:“是,那女子便是我。”
陶裕垂了垂眼,神色很是落寞:“你有何要解释的吗?”
“你还愿意听我解释吗?”扶萤也垂着眼。
“我不喜欢不清不楚的开始,也不喜欢无缘无故的结束,我听你解释。”
“那人是我身旁的小厮,从小与我一起长大,护送我来京城,若是没有他,我已死在路上了,今日未必能站在此处。我一人来此,孤苦伶仃,与他日久相伴,的确有了感情。”扶萤拿起帕子,轻轻抹去滚落而下的泪,“我原以为他对我不一样,后来才知他也欺负我蒙骗我,早前已将他打发了。”
陶裕看着她颤抖的唇,哭红的眼,一时伤心与落寞多数化作了怜悯。
她忍了忍,没有哽咽出声,又道:“我与他,也算有过肌肤之亲,且与表兄的不一样,我对他的确有过情,我知晓是个人都会介意。我不该瞒着你,便是方才,我也想过将此事隐瞒下去,你若是因此不愿再要我,那便也只能如此了。”
“我只最后再问你一句,你将这灯拿出来,可是仍旧放不下他?”
“今日中秋,正是团圆之日,我孤身一人在此便罢了,又因病无法出门,听闻外头在布置花灯,也不过是不想这房中太过凄冷寂寥。”
“好,我信你。”
扶萤松了口气,又抹了抹眼泪,问:“我和表兄的亲事……”
“我知晓,我还是那句,若是他不履行婚约,我会娶你。”
扶萤后悔万分,早知不该与他说这些,说来说去,还是要方兰漳毁约,他才愿意上门提亲,这有何用?
“说出来不怕公子笑话,祖母身旁的丫鬟与我直言,大舅母并不愿意,我若真嫁给了表兄,祖母身故之时,便是我受磋磨之日。公子要守礼,我能理解,但求它日,我被舅母赶出府,身死它地之时,公子能多给我烧些纸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