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琼华稍松一口气,有人看着,和孤男寡女到底是不一样,但她仍旧生气:“你说得都是哪儿跟哪儿?我管你们雪人不雪人的!我是说这些下人没有伺候好扶萤,害她生病!”
方兰泽笑着在侧边坐下:“姨母这话说的,别将扶萤的病吓得复发了。她一向心善,若是因为自己任性出去玩儿,连累了院里的丫鬟小厮,不知心中会有多过意不去。”
“夫人夫人!小姐醒了!”方琼华带的丫鬟跑出来。
方琼华几人还未起身,便见丫鬟扶着扶萤出来了。
“姨母。”扶萤跪倒在厅中。
方琼华还未来得及骂丫鬟,便急忙去扶她:“你这是做什么?你才刚退热,又想生病不成?快起来!”
“姨母,四表弟说得对,是扶萤贪玩出门,不关下人的事。这些下人都是极好的,向来极为体贴,若真因我贪玩连累他们,我便是死也不能瞑目……”她说着,泪珠便往下滚,抚过她惨白的唇,更是楚楚可怜。
“几个下人而已,至于你说死这样的话吗?你是方家的小姐,你的命才是最要紧的,你再为下人掉眼泪,说这种话,姨母真要罚他们了!快起来!”
“多谢姨母。”她颤颤巍巍起来,余光扫过方兰泽一眼,被丫鬟们搀扶着回到床上躺下。
旁人都以为她是为下人哭的,只有她自个儿知晓,她是吓的。
方琼华拍桌子那两下将她吵醒了,她一醒便听见方兰泽的话,吓得迟迟未敢睁眼。
昨日只有她哪儿遇到过方兰泽?剪梅花、堆雪人,只有她和李砚禧两个人,方兰泽是如何知晓的?莫不是昨日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那岂不是什么都瞧见了?瞧见她对李砚禧动手,也瞧见她和李砚禧在假山石里……
她想到这里,呼吸几乎停了,险些又要昏过去。
几个人都跟进了卧房里,都看着她,她无论如何得先将戏演下去,至于方兰泽,只能慢慢解决了。
“我生病的事,还请姨母不要告知祖母。祖母若知晓我生病,定要冒着风雪来看望,她老人家年龄大了,不能受寒。”
“你若真担忧你祖母,便该好好休息,不要再胡闹。你得记住,小姐就是小姐,下人就是下人,那些下人不至于你如此,若是记不住,我便真要罚他们了。”
扶萤点头:“多谢姨母。”
“好了,你现下也退热了,让丫鬟们好生照看着,姨母还有些事便先走了,若是有什么需要,叫丫鬟去寻我便是。”
方琼华交代完便走了,房中只剩下方兰漳和方兰泽两人,方兰漳脸色还僵着,沉声问:“喝过药了吗?”
“嗯。”扶萤微微垂眸,“抱歉,我不该雪天出门,给你们添麻烦了。”
“你那个小厮一而再再而三犯事,虽是救过你性命,但以后也不必重用了,不许他再踏入内院。”
“表兄,是我非要出去玩,与旁人无关,若是要罚,也得罚我才是。”
有外人在,方兰漳不好说什么,脸色又沉了沉。
外人方兰泽则是笑道:“三哥可还是在意我和扶萤出门玩的事?我们只是半路撞见,并非特意相邀,更何况身边都带了人。三哥若是介怀,下次再碰见,我一定差人去寻三哥来一起。”
方兰漳脸色更难看了:“别的事我可以不计较,可那个小厮必须处置。”
扶萤不满,脸上也有些装不下去,她最讨厌别人插手她的事。李砚禧就算是条狗,也是她的狗,打狗还得看主人,轮不到一个外人做主。
“李砚禧是我的人,该如何处置,由我说了算。”
“好!”方兰漳起身,拂袖而去,只留一句,“既如此,那你便好自为之!”
“欸,三哥……”方兰泽唤一声,却并未追上去,转头又看向扶萤,“你这是何必呢?我瞧你对那小厮也未有多在意,何必为了他和三哥闹脾气呢?”
扶萤咽了口唾液,紧张试探:“四弟都瞧见了吗?”
“瞧见了,瞧见你对那小厮又打又骂,我不是三哥,无权过问,但还是好奇,明明挨打的是小厮,怎么病倒得却是你呢?”
“许是在外面玩了雪……”扶萤缓缓抬眸,泪眼望他,又哀伤垂下,“我那样责罚小厮,四弟见了,心中已有些厌恶我了吧?”
方兰泽心中一荡,那点儿探究忽然烟消云散,轻声道:“我未这样想过,你一向柔弱心善,如此惩罚,定是那小厮惹恼了你。我只是不明白,那小厮既然用着不趁手,何必再留?早些打发了算了,留在眼前看着还心烦,你太仁慈了,为了他和三哥闹脾气。”
“李家没落,除了祖母的庇护,扶萤一无所有,只剩一个从小跟在身旁的小厮,待百年后,祖母走了,扶萤便真的什么都没有了。表兄能力出众,我却没有出身没有背景,待红颜老去,表兄也未必还像现下一般。小厮再不好,死契在我手中,只要对我别无二心,我不会赶他走。”
方兰泽越听眉头越紧,心中泛起圈圈涟漪,全是对扶萤的怜悯:“扶萤,我明白了,你莫要担忧,昨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也会尽力为你说话。”
“多谢四弟。”扶萤已是确认,方兰泽绝未瞧见假山石下的场景,雪人梅花,大概是他后来瞧见的。她心口的巨石悄然放下,瞬间轻松不少。
方兰泽仍陷在对她的同情中,无法自拔:“我们年龄相近,你便不必唤我四弟了,叫我兰泽便好,过两日便是你的生辰了吧?你在这府里肯定要闷坏了,届时若是天好,我带你去城中逛逛。”